此时,刚入朦朦夜色,外面又有街灯,加之黑暗中待了许久,也就基本能够视物。 皇甫璎就借着那幽幽夜光,偏头晃首地,追着她皇叔着。 竟觉得那英挺眉眼,多了些……妖媚。 就是一种妖媚! 尤其是那长身直立,冷清而骄矜地蹙着眉,不停擦手的洁癖模样,简直就是平添妖气。 刚才明明是他在勾人,这会儿却还一脸的不动声色,若无其事,仿佛就是顺手逗过了一只猫儿狗儿,又还嫌那猫儿狗儿的津液黏糊手了。 少女反手撑墙,悠悠靠着,腆腆地笑。 既觉得他有些埋汰人,又咂出他刚才的所为,其实也是在帮着她应付那些城防营军士,也算是跟她做这一丘之貉了。 依那修罗王的脾气,能够这样纵容她一回,真是难得。 便觉得这火巷中,此时此刻,喧嚣甚远,暧昧最近,真是美好。 静黑而美好,色从胆边生,少女不禁幽幽去挑衅:“刚才,还以为皇叔会大义灭亲,将朕交出去呢?” “交出去,他们也不敢拿你这女皇陛下怎样,只是后头吕相要找本王说事,甚是麻烦……”男子擦干净了手,一边往袖中收手巾子,一边抬眸,斜斜地看着她。 原来是嫌她惹麻烦! “……”女皇便别开头,噘了嘴。觉得好煞风景,好打击人。 “本王教出来的人,做错了事情,本王自己知道教训……”那幽深黑眸,在夜色中,更是恍若深渊幽潭,溺死人不偿命。 “那……皇叔准备要怎么教训?”皇甫璎知道自己在作死,却又忍不住嘴上犯贱,想要挑事。 男子未答,却跟变戏法似的,那伸进袖中搁手巾子的手,竟拿出一根发簪子来,又拉过她,让她站直了,抬手替她揽发,簪子挑梳,几下给挽出一个少女髻来。 那带着刀笔茧的双手,竟然很巧,力道也恰好。 皇甫璎觉得,头皮都被他扯得痒痒的,直直地痒到浑身的毛孔,额头上方还有些温热鼻息,眼皮边上是衣襟里隐显的喉结,遂觉很是享受,一时倒也安静了,任由他替簪发。 “卓云呢?”头顶上的声音,这会儿像是想起了。 皇甫璎也终于想起她的侍卫们了:“还……还在听雪楼呢,被花娘子拉去了……” 说吧,直觉自己有些不地道,好像把卓云给踩了一脚。 “呵……看来陛下身边的侍卫,也得好生教训一下了……”摄政王向来不吝驭下,手上将那根发簪子重重地往她发髻上插了,话锋一转,便来了对她的教训:“听雪楼那种地方,以后不许再去了。明天开始,抄写《五蠹》与《十过》两篇文,三日之后,到本王面前来背诵……” 罚就罚吧,偏偏捡一样她最怕的背书来罚。 皇甫璎烂着脸,叫苦:“两篇文,加起来上万字,三日之内,如何背得住?” “背不住,以后就不许再出宫玩耍!”不像是开玩笑的,男子教训完毕,给她的头发也打理完毕,撤手甩袖,眼看就要走。 “背就背……”少女一把拉住他。突然极其不想走出那黑甜巷子。 “还有什么要说的?”男子顿足,以为她要讲条件。 少女一手拉住他衣袖,一手抬至头顶,寻着那根簪子一拔,把那刚刚挽好的发髻,一把拆回坍塌虚无状态。 再把那簪子拿到眼皮底下来看,木质打磨,清漆抛光,还用银丝坠着几颗豆子模样的坠子,很是不起眼,就是在巷口那间首饰小铺里花几文钱买的吧。 皇甫璎就噘嘴,没事找事来说:“皇叔也太小气了,送根簪子,也不挑一根金贵的……” 她拿玉簪子给他换了糖糕,他虽然还记得还,可这也太敷衍了吧。 “不喜欢就算了,还来……”男子竟有些酸酸的气,且还真的伸手过来,想过夺回去。 “喜欢,喜欢的……”皇甫璎赶紧扬手躲开。 其实,她心头是喜欢的,喜欢得跳。 索性,也就顺势跳了起来,一头跳进男子怀里,手臂挂脖,蛮力把他的头颅往下拉,同时踮脚起来,对着那菱角似的温润双唇,伸头递嘴,一口亲吻了上去。 就是那般纵身一跃。 哪管脚下,是否是红莲地狱,万丈深渊。 也不管,下一瞬,会不会时光错乱,人间失格。
第19章 我爱你 无人可挡,无人可替 纵身一跃的后果,往往都惨不忍睹。 盖因世人总是喜欢低估,脚下沟壑的距离。 那天晚上,在东市的那条火巷子里,少年女皇便是这样,一头跳进了阴沟里。 本来是奔着对岸那甜蜜仙乡去的。 她拿着那根木簪子,踮脚跳起来,本事想要去亲吻一口。 就是脑子犯抽,觉得在那天夜里的巷中,那个叫叔的男人,浑身都是一种迷人而不自知的气息。 教训她的时候,是冷兮兮的冰;给她梳头,又是一种软兮兮的柔;把手伸进她口中戏弄时那种妖兮兮的坏;喊她还簪子时那种骄兮兮的傲……像一个百变狼君。 夜色掩映下,不停变换的面目,便是伪装,不停变化的情绪,便是隐忍,有那么一刹那,让少女仿佛窥见到他内心里,那一片深藏的大海。
可就在她脑子发热亲上去的那一瞬间,似乎,依稀看见的那片海,不见了,依稀听见的汹涌潮声,也化为寂静。 腰上一紧,手臂一痛,就被人掐着腰,掰着手,从身上给扯了下来。 玖拾光整理 “皇甫璎!”一声压了声音,却压不住恼怒的低吼。 且还是从未有过的生份与粗野,直直地呼她这个辰国女皇的大名。连名带姓,和盘扣下。 女皇顿时觉得,眼泪迷了双眼。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盈着泪,委屈地嘀咕了。 是他先动手动脚的!抱她,搅她,那是什么意思?就不兴她也亲一口吗? “说什么呢?”男子侧头来问她。 “没什么……”女皇又禁了口,什么也不提了。 少女的心,毕竟敏感而娇气。她突然心中生怕,会不会,真如季亭山所言的道理,她不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不想亲吻吧。 心头一怄,那黑漆漆的巷子里也没有什么好流连了,低头转身,径直走出去,端端上了他皇叔的那辆马车,等着他送她回宫去。 回到朱华殿,一头倒在锦褥上,哭成狗。 ∝∝∝ 女皇陛下怄气了。 这一怄,就是许多天。 其他的,都乖得很。 按时去学宫听讲,还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让季太傅惊喜得热泪盈眶; 又按时把那天夜里,摄政王在火巷子里罚她抄的书,背的文,如数上交了; 再按时吃饭,睡觉,也不偷偷溜出宫去瞎跑了,没事儿就捧着书看,不懂的地方,就让季亭山再帮着讲一讲。讲得听懂了,就去禁苑草场骑骑马,射射箭,让卓云教她些诸如上次踢倒吕大公子之类的厉害身法。 对侍读季亭山,很友好;对侍卫卓云,很友好;对侍女红衣,很友好;对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友好。 但是,就是不理摄政王。 决计不主动去勤政殿小书房找人;那人来找,她也决计不主动搭理。 久而久之,整个宫廷都知道了,女皇陛下跟她那皇叔,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反正,闹得有点大。 五月初五,端阳节。 这别扭就闹得差点无法收场。 五月旧俗,必用服玩相贺。 按惯例,皇帝在这天向后妃、内侍、诸阁臣僚行赏,赏赐的常用之物,是经筒、符袋等物品,内装各式糖果、金花、巧粽等,意在禳毒消灾,祈求平安吉祥。 而到了这一朝,女皇年少未婚,宫中零落,主要也就是行赏诸阁臣僚。 摄政王是个风雅之人,便请天子御笔手书,题字于白扇,京中正三品以上朝官,人手一枚,庶动清风,以赠美德。 让朝臣们也看见,女皇陛下的字,一年比一年写的好。一年一年地看得熟悉了,日后看着那朱笔御批的奏疏折子,也就平添亲切了。 皇甫璎却讨厌这差事。 每年都让她写扇面,且还要她自己去想,题些什么诗词字句,还要每年都写得不一样。写得绞尽脑汁,写得腰酸手疼。 今年,本来就还怄着气的,索性不干了。 那四五十把扇子,几天前就送到朱华殿来,堆在她案头,她成日在那边上过来过去,却当没看见一般,一直不想去管。 直到端午节头一天,下午,太阳都快下山了,勤政殿的寺人过来取扇子,以准备明日金鳞池的赏赐群臣之仪。 女皇陛下仍是爱理不理的,说她今年没空。 把那寺人打发了,灰溜溜回去。 过了一会儿,摄政王就亲自来了。 皇甫璎倒是知道有这一着,早也就端坐在那书案后面等着。 皇甫熠进殿来,也是往她对面笔直跽坐。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口就教训,只抬眸凝色,将她盯看。 女皇也就鼓起勇气,撑圆了眼眸,与他对望过去。 两人隔着那一案桌的扇子,对坐,互相溺进彼此的眼睛里,良久不说话。 久到皇甫璎感觉腿脚发麻,眼睛发酸。 却也不想放下架子,服输。 比定力,她自然比不过她皇叔,可比执拗,她此刻才发现,她心之拗,可能,无人能及。 终于,还是摄政王先动。动手不动口。 男子默默地敛袖,倾身,抬手,将案头砚中浓墨,磨了些许,取笔,蘸墨,荡了尖儿,双手递了过来。 请陛下墨宝。 皇甫璎垂眸看了看那墨亮墨亮的狼毫尖儿,却不急着去接。 “这么多扇子,手都要写酸……”她蹙着眉,转着手腕,那逆着毛去挑的妖心越来越盛,“吕太妃求朕办事时,还知道做些点心子来吃呢……” 意思是,要求着她写字,要不要拿点糖来吃啊。 “这是陛下份内事,不是谁在求!”男子沉了声音,沉了眉目。 天子御笔题扇,赏赐群臣,是个已成惯例的端午仪礼,显天家亲厚! “朕多年练字,也就为了这点破大点儿的事……”皇甫璎斜眸,撇嘴。 天子御笔题扇,赏赐群臣,也就是个风花雪月锦上添花,芝麻大点儿的事! “不是说自己都长大了吗?” 嫌她还是个小孩儿心性,无理取闹! “皇叔有当我是长大吗?” 可他也没有尊重过她的心意啊! “……”男子微微有些叹息,有些无奈,还有些疲惫与无力,突然软了情绪,“陛下究竟想要臣怎样做?” 俯首称臣。 “皇叔,我……就是一个您手中的傀儡而已,您不必这般讲礼。”少女面上浮了些皮皮的浅笑,说着那种受宠若惊。 “陛下若有心,过了下月生辰,那些奏疏折子,就自己来写朱批,每月塑望大朝,三日小议,也由陛下自己去听与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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