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千华。后者只觉得目光熟悉,却又摇头觉得不可思议,他二人明明没有相像之处,如何突然升起对那人的畏惧? 也没察觉其他,安歌自个儿还在震惊中恢复,最后却是笑了笑,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帝果然都是很凶的。” 里间,秋月白本是倦倦地倚着床榻,见来人,强撑着要起身,却被清羽一把按了回去。 这下如何也没有了力气,遂也不再勉强,只是半靠着床榻。略带歉意地笑笑,声音虚弱无力:“陛下怎么来?” “我来看看你。可好些了?”柔嘉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声音一改素日的威严,竟有几分的轻柔。 秋月白还是有些的感动,这是他尽忠的君主,却也是他的故友。笑得愈发地温柔,淡淡地说道:“不打紧的,陛下无须挂心。” “你且安心修养,穆风的事我自会处理。”柔嘉帝看着他憔悴如斯,心下还是隐约不忍。 “他去了卢令,有皇家的人护着。”一旁的清羽适时的插话,却还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双手交叉背靠着墙,带着几分的慵懒。 “德音太后?”柔嘉帝微微锁眉,未曾想竟牵扯到两国的关系,难道穆风已经联合了卢令来对付云泽? 秋月白的眼底闪过一丝的悲凉,缓缓闭了眼眸,复又睁开,扯了扯嘴角淡笑,不自觉染了几分苦涩:“是。还请陛下多加小心。” “你莫操心了。”柔嘉帝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莲衣很是悲伤,可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多虑了。 沉默了半响,柔嘉帝淡淡开口道:“莲衣,无论你回不回锦都,我也不会再让你白家继续蒙冤的。” 秋月白垂首,低低地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君乾,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成了君王,谢谢你照顾她,谢谢你还记挂着白家。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闲蹙黛眉慵不语(1) “闲蹙黛眉慵不语,情绪。 寂寞相思知几许。” 最后一抹残阳,余晖斜洒在空寂的山林深处,碎碎地荡漾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点点的涟漪,淡淡的花,萋萋的芳草,缕缕的情丝。 桃粉色的罗裙,点缀着湖心单调的空空亭,斜倚着栏杆,蹙损了淡淡春山。 闲愁,在齿间轻轻流动,说与飞絮,诉与锦鲤。 心中所念,不过是那一袭白衣的忧伤男子。 手中捏着一枝梨花,任它一瓣一瓣地凋落,在湖面漂零。口中呢喃细语,“山有木兮木有兮,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觉手中只剩了枯枝残叶,摇摇头,微微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后头传来的声音,温柔若水,竟是那般的熟悉。 回身看他,依旧是一身的白衣,显得他愈发的单薄柔弱,骨瘦嶙峋,仿若一碰既碎的精致瓷瓶。
“你怎么出来了?”秀眉微蹙,盯着那该在床榻上安心静养的白衣。 秋月白淡淡地笑着,语气里竟若有似无地含了些许委屈,“躺了几日,着实有些闷了。” “也不知多加件衣服,莫再病了。”安歌放下手中的枯枝,似乎有些的无奈,眼里满满的疼惜。 秋月白轻笑,双眸淡淡地望着湖面,柔声地说:“如何有那般的弱不经风。” “先生何止是弱不经风?”安歌反驳道。这三天两头的生病咳嗽,哪里有个健康的体魄?真想着学戏文里的,造个金屋藏娇,将他好生地侍奉着,也甭管什么天下兴亡了。 “过两日便能痊愈了,无须担心的。”秋月白含笑地安慰道。 安歌抬首看他,一袭的白衣,优美绝伦,遗世独立。只觉得缥缈不似凡人,该是与云中仙鹤作伴的神仙才是。 见她不语,直盯着自己出神,秋月白神色还是有些许的不自然,微笑着问:“是怎么了?” “为什么是白衣?”安歌怔怔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既觉得这白衣干净美好,却又觉得这白衣清冷孤寂。 “嗯?”秋月白不解,低头看她似乎还在发呆,即使聪明如他,却也是不知何故? 安歌恍若未闻,还是呆呆地看着他,口中重复道:“为什么总是穿着白衣?” 秋月白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微微扯着一抹笑,悲喜漠漠,神情是千帆过尽的淡然。悠悠开口答道:“我尚在服丧。” “为谁?”安歌还是有些诧异,传闻中的浮云公子。父母早亡,也无兄弟亲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究竟在为何人服丧。 秋月白轻咳了几声,眉宇间隐约藏着些悲伤,染着的寂寞又重了几分。淡淡地说道:“为我爹,也为了大哥和阿夏,还有白家的百余条冤魂。” “白家?”安歌略微诧异地抬头,口中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他是谁?她竟都不知,原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的了解他,连他的身份都不晓得。 秋月白点了点头,言语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我是白莲衣,是白丞相之子,也是朝廷的通缉犯。” “莲衣。莲衣。”安歌反复咀嚼着这两字。白莲衣么?不管是达官显贵的人家,还是臭名昭著的恶徒。只要是你,就足够了。 安歌展颜一笑,灵动的眸子流光溢彩,低低地念着:“怜伊恋伊念伊。你的名字真好听。” “是我娘取的名字。”秋月白笑着说道,不知为何,却觉得那笑得有几分的哀伤。 “你娘很美吧?我从未见过我娘。”安歌有些失落地说着,她自幼失母,虽有父亲宠爱姐姐疼惜,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秋月白顿了顿,复又轻轻笑着点头,“嗯,她很美。” 不觉早已月上柳梢头,微风轻拂,虽是入夏,还是有丝丝凉意。 或是还在病中又穿着单薄,抑不住又咳得厉害,只是撑着栏杆弯下身子,不禁地捂着发闷的胸口。 安歌轻柔地抚着他瘦削的脊背,满心满眼竟是疼惜。扶着他起身,声音愈发的温柔:“回去吧,有些冷了。” “嗯。”秋月白只是点了点头,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抬脚准备回静园。 她搀扶着他,二人靠得很近,动作亲昵却不暧昧,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一般和美。 “小念说你明日要带他出去?” “嗯嗯,他央着我带他去庙里给你求求平安。” “路上小心些。让若鱼也跟着去吧。” “不必了,你身边总也得留人不是?” 说话声渐行渐远…… 若鱼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躲在山石的阴影下,看着他二人的身影,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他家先生,会幸福的吧?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闲蹙黛眉慵不语(2) 翌日,山脚的雾气未散,朦朦胧胧的一轮红日初上,如黛的远山隐在云里雾里,阡陌古道如同一匹没有尽头的锦缎,在孟夏的原野肆意铺向天边。 哒哒的马蹄,车轱辘辗过碎石,一辆寻常的马车在晨色中渐渐驶离…… 香云在山下袅袅升腾,冗长的钟声悠悠回响。 一步一步登上长长的石梯,红墙金瓦的云门寺阁渐渐显现,木鱼声不紧不慢地漫过耳垂,心灵的尘垢被一点一点地敲落。 安歌一身藕色的裙裳,挽着朝云近香髻,显得格外温婉动人,不过是少了些许伶俐可爱,倒像是谁家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 芊芊玉手牵着一六七岁的孩童,小小年纪便着一身华服,自然是显赫王孙富家贵公子的慕念了。 此次出行,除了驾车的小厮就只是他二人了。秋月白似乎也放心,只是嘱咐了一番,便也任由着。 安歌其实并不信佛,却又跪在烟雾缭绕的菩萨面前,点上三支香,虔诚许愿。 求菩萨保佑,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就这般,如此算来,也算半个佛客? 就是年幼的慕念,也跟着磕头匍匐在香案前,有模有样地跟着许愿,只希望三爹爹的身体健康。 也才许下的愿,便觉得菩萨听见了,他三爹爹的病立马就会好起来一般。心满意足地连空气都愉悦了起来,心想这下三爹爹就不用再难受了。 安歌带着万分的诚心,闭目跪在大殿上,只为那人,祈福。 慕念到底也是小孩心性,不过半日就觉呆着无聊,遂自己到外边晃悠。向来只在山庄和军营里来回往返,加之镇南王向来要务缠身,秋月白也是忙活着画堂春和山庄的生意,都哪有什么闲工夫带小念出门游玩? 也是一时好奇新鲜,慕念一个人走走停停,也不知是到了那里,约莫是后院吧。 一间茅草屋子,门前围着一圈的篱笆墙,种着些许的蔬菜,一年轻的玄衣男子正俯着身子,手拿着一葫芦瓢,细细舀着浇水,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精美的瓷器。 慕念在篱笆外驻足不前,呆呆地看着,只觉得那男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有着异常的亲切感,像是寻到了什么失散多年的东西。 那男子抬头看向慕念,含着温柔的笑意,那容颜…… 面冠似玉,线条凌厉,剑眉飞拔,鼻梁挺傲……慕念堆砌着一堆粗浅的词来,都无法形容那人的容颜的出色。可是,就像是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头飘逸的白发,那身的玄衣。 慕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努力地回忆到底在哪见过这人。为何会这样的熟悉? 那男子放下手中水瓢,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起身,腿脚似乎是有些不便,站着微微地发颤。却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向慕念走去…… 慕念抬头看他,眼里含着许多的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看他。 这边的安歌才发现慕念不在身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又不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毕竟是不能扰了人家佛门清净。只得一个人四处找寻,小声地喊着慕念。 心里着实是担心得很,现下虽说穆风已经逃走,瘟疫投毒一事也算是解决了,只是这多事之秋,难免也会有几条漏网之鱼。 若是小念有个好歹,她如何向秋月白交代?她又如何原谅得了自己? 越发地不安,着急…… 隐约听见安歌在呼唤他,慕念低着头,转身准备回走,也不再想眼前这个既熟悉又奇怪的人。才走了两步,发现前头有一双鞋子挡住。 抬头,那玄衣男子淡淡地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挡住了前方的路? 慕念左右不过也是个黄口小儿,如何争得过他一个大人,来回还是绕不过他。愈发的不解,只是低声地说:“我得回去了。” 那人依旧笑着,温柔地揉着慕念的头发,柔声地问:“你要回哪里去?” “回去晚了三爹爹会担心的。”慕念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往后连退了几步,带着孩童的不满小声嘟囔着。 “小念不记得自己的家了吗?”那玄衣男子蹲下身子,拉着慕念的手,细声地问。 “小念的家?”慕念可真真是一头雾水,觉得这人越发的可疑,满心满眼的戒备,脱口反问:“你是谁?” 那玄衣男子淡淡地笑着,又似乎有些淡淡的忧伤,摸着慕念小小的眉眼,却还是温柔地说:“小念不认得了吗?我是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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