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人间百态皆以得见。人生而为人,何来分什么三六五等? 上至金殿君主,下至街角乞儿,谁逃得过生老病死?谁躲得过悲欢离合?莫笑贫,莫仇富,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各有各的慕羡。 就如, 多少闺怨女子羡她倾国倾城貌,一颦一笑又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多少乡野村妇慕她绫罗绸缎,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情加妩媚。 可,又谁知? 她羡深闺女儿多天真,梦里花园会情郎。她慕荆钗布裙有柴门,洗手羹汤等归人。 却,如何也是不能…… 雷鸣闷声声地响,密密地雨点驱散了街市喧哗嘈杂,人群四处散去,繁华仅剩了空荡荡。她眼里带着一丝的迷茫,四通八达的长街尽头,何处才是她的归处? 躲在不知谁家的屋檐下,一道来的小厮大包小包地抱着一堆的东西,眼珠子偷偷地看着传言中的美人,心中祈盼这老天开眼,还是多下几场大雨瓢泼。 美人换下素日里的艳丽红裳,一身清丽的湖水色罗裙,卸下金钗银簪,敛去风月场中的妩媚,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柔情。 夏雨向来急骤,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美人也不急不燥,只是静静伫立在街前,望着天空归巢的燕子出神。 眼角不经意的一瞥,那银发!那玄衣! 绣花鞋踏起的涟漪,溅起的水花点缀裙角,任秀发濡湿,不管不顾地冲入雨帘,后头独留那小厮的惊喊。 在悠长,悠长的雨巷,那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环佩叮当。四处寻着,那故人的身影,这世间可真有不散的魂魄? 那么地像,怎么可能?她亲眼看着他们相拥入穴,他们的坟头还有她亲捧的一柸黄土。 难道是这几日过于担心先生,竟是出现了恍惚?可,明明是那么地真切,那身影转入的巷子,却只剩了一地的积水无痕。 “怎么了?” 后头一道声音响起,急急切切都是真情,竟是有些点点落在心田,隐隐有些的动容,回身含笑。 “你怎么来了?”不答反问,柔柔软软挠人心尖,许是太久未见得她换下一身红妆,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紫苏才像是真的紫苏。 想他当年,初见她时便是一身素衣,清雅不染一丝风尘,眼里透着的顽强引他怜惜,总觉同是天涯沦落人,便也多了几分的照顾。 他又何尝不知她对秋月白的心思,她为了他人着红妆,而他也开始换了一身的红衣,没有亲友高堂,没有鸳鸯绣枕,假装她是他的新娘…… 江湖人都说他狂,一身红衣太过张扬。幽冥谷做的是杀人买卖,他双手也早就染满了鲜血,可是他清羽却还是想拥她入怀。 解下外袍,搂过紫苏的肩,用他的红衣替她挡去风雨。眼里含着的柔情脉脉,语气说的寻常:“下雨了,来寻你回去。” 紫苏的心下微动,她一直追寻那袭白衣,没想却也有人在等她回头。原来,都是那么傻的人啊! 柳叶眉蓉一笑开,万般风情绕眉梢,燕语莺声:“左右不过等雨停了就是,何须再多走一趟。” 清羽将她搂得更紧,低头拨去她贴在额前的湿发,半嗔怪道:“如若不来,你指不定要跑哪去了?” 或许是太过暧昧,久经风月场的紫苏耳尖都微微发红,不自然地别开脸,淡淡地说:“我不过受先生所托,来采办些女子的用品罢了。” “是什么人?竟要你亲自来。”清羽也是有些讶异,是什么女子,秋月白竟会如此重视。 紫苏淡笑,其实她也不了解,只是先生开口需要她帮忙,她当然是欣然地接受。细细地沉吟了片刻,才道:“听闻是陛下宫里的锦瑟姑娘。” “即是君乾的女人,如何又来宛丘?”清羽是江湖人,自然不懂庙堂上那一套,只是觉得不解。若是爱一个人,便是倾尽天下也要护着她,何必这番折腾? 紫苏低头含笑,也不言语,君王的爱岂是那般容易?这期间掺杂了多少党派利益?又关乎多少黎明百姓的生死存亡? 更何况,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独得恩宠,又得忍受多少的妒忌暗箭。说实在,紫苏倒真是有几分地钦佩那名为锦瑟的女子。 清羽也不纠结于此,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他又不是秋月白,他可没那么多闲心去管那么多闲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方才跑到雨里作甚?” “我似乎见到了一个人……”紫苏也是在想那个熟悉的身影,脑子也是一团的乱麻。 “谁?”清羽这下更是奇怪,紫苏向来稳重,竟还有人能令她这般。 紫苏抬眼看向清羽,微微蹙眉,有些的严肃和认真,缓缓地说:“我看到了谷主。” 清羽自然知道她说的谷主,是江水寒。是那个早赴黄泉的人了,还是他亲手下的葬。也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只是看紫苏也不似玩笑,嘴角抽了抽,还是半句话也没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紫苏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笑了笑又道:“兴许是我看错了。” 清羽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就这样,她依偎着他,他搂着他,在雨中徐行……或许,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朱伞深巷无故人(2) 暮雨又潇潇,点滴无聊,又将纱窗轻敲。 推轩听雨,佳人独倚栏,屋后的残花,落满伊人的眼眸,浅浅淡淡,红红绿绿,惹得她好不心烦。 又是何事萦怀抱?也无非是那白衣牵肠,醒也是他,梦也是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可到最后她都变得不是她了,为他放下月落寄人篱下,为他努力学会温柔嘘寒问暖。所谓改变,本想能静静地待在他身旁就已是足矣,可陷得愈深,就愈发地想抱着他,想诉说一腔的情意绵绵。 看着那白衣温文,眼睛就觉得舒服;听到那白衣轻柔,耳朵就觉得舒服;摸到那白衣冰凉,指尖就觉得舒服;闻到那白衣药香,鼻子就觉得舒服。 早已成了痴迷,就如戒不掉的酒瘾。只要是那白衣,何须是要他家财万贯?何须是要他威赫赫禄高登?所求不过是要他身体健康。 她要的是他,仅仅是他而已,从来不是什么浮云公子。他富贵荣华也好,他贫苦交加也好,于她眼中从来都是虚幻。可是,她爱的男子,爱着芸芸众生。 而她,左右不过是他今生所渡的一个痴儿罢了! 近来也能感到他若有似无的疏离,可是她扰了他的修行?亦或是他心中另有佳人?肠断黄昏,伊人叹息一声,轻轻地掩上窗子。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却又那么遥远。几步就到的阁楼,亦是烛光摇曳,残香仍袅袅,公子白衣凭窗而立,静静地凝视对面那扇半掩的轩窗。 是不开心么?囚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伴着病骨瘦损的他。或许,也该还她自由了。 门被咚咚敲响,传来若鱼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先生。” “进来吧。”秋月白淡淡开口,伸手掩了一半的窗子,徐徐回身看向来人。 若鱼推门进来,眉梢堆满喜气,还未等秋月开口,便迫不及待地告知刚得的好消息:“先生,找到了。” 无头无尾的一句,纵使秋月白也微微蹙眉,哪里猜得到他在说些什么。也不多言,默默地等着若鱼往下再讲。 若鱼咽了咽口水,稍稍平缓了下激动的心情,笑吟吟地说:“找到了,最后一味药。” 秋月白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着急询问,似乎也是没那么重要,生死有命,他又何须多心?若上天垂青,便是再多活些年头,多赎些罪孽。若是天执意收他,本也是天涯零落的孤鸿,权当是远游在他乡。 见他神情漠漠,若鱼也有些黯然,口中不满地嘟囔着:“先生怎么也不关心?那可是救命的药啊!” 此前是若鱼派人满天下的找,却是蛛丝马迹也没个寻头,如今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有与没有这药,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这药不也是好好的?”秋月白含笑道。
话虽如此,只是秋月白的身体何故如此之差,旁人不知他若鱼又如何不知?他家先生向来是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却总不当回事。 若鱼也有些恼了,他为了最后这一味药就差把天翻过来瞧瞧,这些年自得了那药方,就没放弃过寻找这最后一味药,哪怕是凤毛菱角,只要这世间有,他便也得给弄来。 谁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若鱼天天盼着的,他家先生竟是这般漠然。就算是生活在最黑暗的夜里,他也从未想过放弃这个世界。可现在,他家先生明明就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过了良久,若鱼方才入门的兴奋缺缺,冷声道:“先生这幅模样也算是好好的?有没有用处自然是找来试试便知,这些也无需先生操心,先生只管着把这身子骨养好就是。” 见若鱼真是生气了,秋月白摸了摸 鼻头,转了话题问:“紫苏可是来了?” 若鱼白了一眼自家先生,不情不愿得回答道:“紫苏姑娘只是遣人将东西送来,都放置在梅园了。” “嗯。”秋月白一时也无话,只是干站着被若鱼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自然也只那味药的重要性,缺了一味药效就大大的减半,除了勉强能抑制些时候,于他更像是能上瘾的毒药,只是能更快的缩短他的寿命。 当年他被穆风暗算时,迫不得已服用了些,若非是安素相救他早已是命丧黄泉了。所以这次上镜花岛,若鱼见到那青白小瓷瓶才会那般的生气。 是药是毒,全然取决于最后一味的药了。只是此药稀奇,实在是让人怀疑世间有无。 听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中有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三百年求花开,三百年等瓜落。 长生果,求长生?倒也不是不能这么说。此果落地,需再晒上三年,等至干透方可入药。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有腐肉生肌,断骨重接,坏血再造…… 秋月白自是医者,其实是不信世间真有药如此的悬乎。若是如此,世间如何有那么多的枯骨成灰?那他又何须再念故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淡云淡月窗外雨(1) “淡云淡月窗外雨,一声声。” 夜风飒飒,落雨淅沥,烛影幢幢,洒落一屋的惨光如水。 炉香静静地弥漫着,杯盏里茶水早已凉透。一袭白衣若羽,飘飘然地浮在一盏瘦怯的茶杯中,无声无波。 若鱼直勾勾盯着那茶杯出神,恍若见有一缕魂魄囚在其中。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挣扎不开的枷锁上身,可是他家的傻先生!自个儿陷的困顿,自个儿写的判书,自个儿定的罪行。 他家先生啊!有着别人进不去的荒原,有着别人解不了的心结,有着别人抚不平的愁川。那是先生自己摆的一盘棋,到头来谁都是胜者,独独要消散的从来只是那白衣。 可,除了先生自己宣判放过自己,否则谁也无能为力。先生的牢门只能从里而开,自个儿出不来,旁人进不去。而他,从来只能徒然地在囚牢外徘徊,白白地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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