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言道,浮云公子佛心。可谁人又知?那何尝不是一种绝情,是孤寂的心不敢妄动。悲也漠漠,喜也漠漠,生也漠漠,死也漠漠。 视线又稍然移到了秋月白身上,仙风道骨,温文如玉,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可看这,白衣掩的是棱棱瘦骨,病骨支的是空瘦皮囊,皮肉裹的是破败五脏,器脏撑的是奄奄一息。 先生他就拖着这么个赢弱身体,苦苦强撑了半边的天地,低眉倾听众生困苦,生生要把那可怜心肠操碎。可真真当自个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不成? 现今是先生这尊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好歹是求他发发善心,也渡渡自个儿不是? 若鱼是越想越是愤愤,眼神愈发地不满了起来,口中嘟囔着抱怨:“先生说那是劳什子玩意,可知那药真是稀罕得紧,兄弟们找寻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才有这么个蛛丝马迹。先生怎么就这般不上心。” 秋月白笑笑,怕若鱼再叨叨个没完,只得假意关心地问:“长生果既非寻常物,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卢令的一位兄弟。”若鱼也权当是自家先生也开了窍,终于肯试试那传说中的药物,赶紧地答道。 “卢令?”秋月白轻轻咀嚼着这两字,怎么又是卢令? “是,那兄弟面上的身份是个教书先生,听他的那些孩子们说的。”若鱼敛去了情绪,如实地汇报着详情。 稍顿了下,继续又道:“说是有个好看的瘸子,前些日子常与那些孩子们玩一道,后来说是去治腿,才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兴许只是……”秋月白还是不太相信真有那么邪乎的药物,脱口想说其他可能。细想又觉不对,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怎么会短短几日就能好的? “不是。”未等他说完,若鱼就出言否定,摇了摇头,认真地又说道:“那瘸子说他的腿已经坏了好些年了。所以,都在传言是得了神药!” “神药?”秋月白身为医者倒也难免好奇,是什么药物可以在短时间治好人陈年的腿疾。不住询问:“可是寻常人家?那人可还在卢令?” “瘸子?”若鱼想了想,微微皱眉,似乎也感到蹊跷。缓缓地说:“也是奇怪,那兄弟跟着孩子们去找,就独独剩了几间空房,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即如此,又是如何得知长生果的下落?”向来细心聪慧如秋月白,还是捕住个疑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是那兄弟留了个心眼,往后院的药渣里头寻得这个。”若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地在掌中展开,上头赫然摊着个红艳近乎血块的东西。 秋月白微微泛着恶寒,强忍着胃里不适的翻腾,细细地瞧着那传说中之物。心下还是不敢相信,真有这样的药物? 古医书上记载,长生果是千载难得之物,其药用价值堪比冰山雪莲,千年灵芝,万年人参。 长生果状若人心,经六百年的开花结果,还需等它自然熟落,再令吸收三年的日月精华。待时机到时,才会流出鲜红若血的汁液,用来入药的便是。 “既然这东西在卢令出现,那么顺着往下找也容易多了。”若鱼淡淡地说着,也是抱着必然要寻得的决心。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东西! 秋月白却是置若罔闻,兀自出神。 如果这世间真有此药,那么是何人所得?寻常人家又怎会有这东西?更何况,能用此药治病者,必定是极为熟悉长生果药理的人,除了鲜有的几本古书有过记载,那么那人又是如何得知?想来,那个瘸子必然不简单! “先生?”见他久久不回话,若鱼小心地唤了他一声。 却见秋月白脸色凝重,眉间微蹙,目光幽幽,声音也变得低沉:“若鱼,你不觉那瘸子来得可疑么?”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淡云淡月窗外雨(2) 清晨一声鸡鸣,叫醒了睡梦中的可人儿。 伸了伸慵懒的腰身,惺忪睡眼半睁半闭,摇摇晃晃玉足落地,换了身水绿罗裙。一番洗漱一番打扮,对着铜镜扯着笑颜。 打开门,晴好的天空一碧如洗,润过雨水的泥土散着落花的香气浮动,枝头的鸟儿不知何时开始吟唱,初醒的人儿也跟着心旷神怡。 见秋月白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正伸手帮那乖乖站着的小小孩子整理衣服,口中似乎不住地在叮嘱着什么,小念也听话地连连点头应是。 这样的画面,竟是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倚着门,含笑地静静地看着,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扰乱了这柔情的光阴。 秋月白轻轻拍了拍小念瘦小的肩膀,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手拿过石桌上塞得鼓鼓当当的小布包,一手牵着慕念徐徐得往外走。 安歌也随着弯了嘴角,低头整了整衣裙,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出了静园,穿过竹林至前院。看着准备莫不是打算去哪游玩?难不成是秋月白转了性觉得这是闷得慌?还是良心突然发现得带小念出去走走? 安歌正胡思乱想之际,人已跟着秋月白到了庄门口。终是忍不住好奇,眨了眨眼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 “是小念要去私塾了。”秋月白侧头,含笑的眼里带着无限的温柔,轻轻地摸了摸慕念的小脑袋。 “咦?话本上不是说,有钱人家都是自己请的教书先生吗?”安歌自小在镜花岛长大,又是身份特殊的圣女,对外界的了解紧紧限于话本上的。可到了宛丘,才发现话本上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啊! 秋月白笑了笑,只是淡淡地解释:“私塾里人多热闹,何况黎老先生也是信得过的。” “嗯嗯,学堂里有好多的小朋友的。”一旁的慕念点头如捣蒜,赶忙附和着。三爹爹说了,小念可以交到好朋友的,就有人陪小念玩了。 安歌弯下身子,笑吟吟地捏了捏小念的脸颊,又抬头看了眼秋月白,假作严肃地说:“也是,若再关在这庄子,小念就愈发像你了。” “嗯?”秋月白不解地看她,也不知这个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沉默寡言,少年老成。”安歌摸了摸下巴,颦娥细细打量着秋月白,最后又下了结论说:“一点都不可爱了。” 话音刚落,安歌就自个儿笑了起来。秋月白微微一愣,无奈地摇头,嘴角却也始终浮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独独剩了慕念一脸的不解,三爹爹怎么就不可爱呢?小念可喜欢三爹爹了。 此时若鱼也驾着马车过来,慕念乖乖地上了车,依依不舍地朝秋月白挥了挥手,对于学堂内心既期待又忐忑。 秋月白目送着马车远去,只至消失在视野中。静伫良久…… 凝视着他的背影,在朝霞的晖光中拉得斜长,却又突生出的丝丝孤寂。安歌心下猛然一疼,总觉得有些的不安,秋月白似乎在默默地做着什么打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告别,他在告别什么呢? 安歌甩了甩头,安慰自己只是太过敏感,自他从镜花岛回来,除了这身子迟迟未能康健,倒是笑得比以前多了些。 那个伤得奄奄一息的,执意要去修道参佛的秋月白,他的厌世弃世似乎只是她一时的错觉。还是说,现在的秋月白才是她一时的错觉? 安歌不明白,突然也不想明白。只要她能陪着他,刀山火海何妨?他若不爱红尘,那作伴青灯古佛未尝不可! 秋月白回身,见方才还开心如雀儿的安歌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口也跟着闷闷地,似乎是堵着一团的什么东西。 看向她的眼神不觉地满含柔情,声音温和轻轻地问:“安歌可要出去走走?” “啊?”安歌猛地抬头,见秋月白看着她,突然的一句着实也没听清他所言。 秋月白见她还了魂,淡淡地笑着,言语间却是鲜有的戏谑:“若再关在这庄子,就愈发像我,一点都不可爱了。” 安歌未曾见过这样的秋月白,一时窘住,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吧!也许他那夜只是一时虚弱想不开罢了,没事的,姐夫会受到该有的惩治,秋月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怎么会舍得,这里的人和事。他那般多情的人,又怎么放得下? 这么一想,也算是茅塞顿开,一扫方才的阴霾,悠忽又是那个娇俏聪颖的安歌。 眼珠子转了转,迎上他清宁隽秀的面容,半分真半分假地出言调戏:“神仙哥哥最是可爱了!” 闻言,秋月白霎时面上飘红,素来苍白的脸色如染了胭脂一般。半响也说不出话来,这丫头真是…… 见他这般呆呆愣愣,安歌笑得愈发得意起来。又缓了缓,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对上秋月白清澈的眸子,轻轻抱住那一身的白衣,垫着脚尖在他耳旁细语:“真真的好喜欢你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偶欲看书又懒开(1) “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看书又懒开。” 七月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辣辣的流火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人人都是昏昏沉沉。 蝉声阵阵,声声透过敞开着的窗轩,吵着学堂里午休入梦的孩童烦躁,却又谁也不睁开眼,只是恹恹倦倦地转了个身,换着只胳膊枕着继续入眠。 烈日杲杲,阳光调皮地穿过树梢头,斑斑驳驳地落在手持书卷醺然欲睡的童子脸上,照在蝴蝶蹁跹起舞的双翼上,闪烁着怡人的美丽。 一道影子慢慢靠近那树下的童子,玄色的劲装显得干练冷酷,银白的长发束起丝毫未乱,面上带着半边银白的鬼面。明明是夏日炎炎,却给人冷若冰霜之感。 那银面下的双眸深邃,盯着那个强撑不过困意,垂头打盹却任抱着书卷的孩童。冰冷冷的眼神慢慢融化,含水的温柔悄然浮现。 缓缓地蹲下身子,自怀中掏出一方罗帕,轻轻地擦拭孩童额前的汗水,细细地又抚着那稚嫩的容颜。 长长的白睫暗垂,投下的阴影掩着他眸子里的波动,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睡梦中觉得面上的痒痒,孩童不耐地转过头,身子一偏,失去了依靠竟往一旁倒去。 玄衣男子忙伸手将他接住,半面可见的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手中护着的是绝世的珍宝。 那孩童一下惊醒,双手揉着惺忪睡眼,半睁半闭朦朦胧胧看清来人后,忙忙坐直了身子,却也不说话,只是仄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玄衣男子笑了笑,揉着那几乎要埋到地里的小脑袋,声音轻轻柔柔地问:“小念不喜欢爹爹吗?” 那孩童轻轻地摇了摇头,抿着唇也不说话。他怎么会不喜欢爹爹呢?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谁?真的是爹爹吗? 如果真的是,为什么要假装死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小念?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穆念虽还是稚子,却是比一般孩子来得聪明懂事,自小无父无母的他,也生得比人敏感多疑,眼前这个人信得过吗? “小念还是不信吗?”玄衣男子有些失落地语气,含着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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