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白衣裳凭朱栏立(1) “白衣裳凭朱栏立,凉月趖西。” 月夜,翩翩的男子一袭白裳,凭栏而立。初夏的清风拂发,他望月的神态是那么优雅,那么忧伤。 那微蹙的眉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幽深的眼眸,在凝望,天际的黑幕的尽头,试图寻找着什么? 白莲衣这一生,注定孤苦伶仃,他似乎是天煞的孤星,谁与他有了牵连,就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白家因他蒙冤受难,大哥因他撇下幼子归西,就连与他素昧平生的安素,也是因他香消玉损。这便是他的罪,一生都要背负的罪孽。 本是打算,等着穆风的事一解决,就去寻个深山古刹,潜心修佛,以求洗清这一身的污秽。来生,再也不一个人,就算贫苦饥寒,就算疟疾缠身,就算目不识丁。 只要,有个家…… 长廊回折,灯笼高挂。 白衣单薄,人影儿淡淡,清冷寂寞如是,这红尘冷暖全然与他无关。仿佛下一刻,就羽化成仙,飘飘然飞往九重天。 一矮小驼背的老者,缓慢地走来,声音是饱经风霜的沧桑,两只昏花的老眼含着几分的宠溺。“公子,怎么出来了?” 秋月白回身见他,点了点头,语气里也是带着对长者的敬重,笑了笑道:“嗯,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老者盯,见着他细细地从头到脚瞧着,看他瘦削憔悴的模样,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不心疼? “哎~你这孩子,都瘦成这样了,怎么都不像个健硕的小伙子。”说着,拉着秋月白骨廋棱棱的手腕,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深深地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满的疼惜。 秋月白淡淡地微笑,抽出手反握着老人布满老茧的枯手,安慰着说:“泰伯,我自小如此的。” “胡说,公子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疼了,老爷还说……”泰伯下意识地反驳,不禁有提及了往事,怕秋月白伤心,遂又止住了话头。 他也算白家的老人了,自老爷还是年少时就是他跟着了,他看着那少年一步步的升官拜相,他唤少年一声老爷,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宴宾客,看着他楼塌了。 又看着老爷如何为那女子痴情,疯魔。 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看着那女子的决然,看着老爷的漠视。那孩子终是平安的长大,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可是,往事终究成了伤心事,不提也罢。 秋月白神情漠漠,似乎也不为所动,扶着栏杆不由地握紧,青筋毕现。一下子连空气都陷入了沉静,留了一院子的无言。 旁人不知,泰伯又怎会看不明白?这孩子心重,有什么都藏着掖着,苦水也都是往自个儿肚里咽。 于是换着话头再讲,许是老人家通有的心思,所以劝道:“公子也不小了,早些寻个好姑娘成家,也好为白家延续香火。我这老骨头趁着还算硬朗,也能再照顾小小公子几年。” 也不知为何,秋月白竟是想到那笑颜如花,想着那丫头短短几月的改变,自在的鱼儿被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鱼缸,却是为了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不懂男女情爱,也给不来齐眉举案。更何况,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我这样的人哪里有那个福分?”秋月白淡淡的说道,没有怨天尤人,但却是满满的自弃自悲。 他想这背负的罪孽深重,还有这残败不堪的身体,怕是要拖累人家,白白糟蹋个好女孩。 “公子这么好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家女儿都盼着呢!”泰伯微微愁眉,堆满皱纹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满。 秋月白笑笑也不说话,却是落满了一身的孤寂。 泰伯又忍不住叹气,复又心平气和地道:“公子有自个儿的打算,老奴也不便多话,只是公子如今也是家大业大,这山庄空空荡荡的,着实是缺了个女主人。老奴也没个几年好活头了,就盼着公子早些安定,来日到了地底下,跟老爷也好有个交待。” “父亲哪会计较这些?”秋月白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的落寞,像极了要不到糖的小孩,竟还有些许的委屈。转念一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又说:“何况,泰伯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公子,老爷他……”哪里真的是不管不顾,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个父亲罢了。泰伯突然有些心酸,这对父子竟到头来谁也解不开心里的结。 看着泰伯一把年纪还操心着他,秋月白还是不忍。舒展开眉头,笑了笑接话:“有桩喜事,想来也足矣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他会很高兴吧,关于那个他最宠爱的孩子。 “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也没听说什么,难道公子又藏着掖着什么不成?泰伯忙问。 “是浅浅,再过几月就是她大喜的日子。”秋月白含笑,眼里心里是真真为她高兴,也是作为大哥的欣慰。 “小……小姐?”泰伯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跪地磕头,一时老泪纵横,口中直言:“老爷有灵,小姐还活着,还活着。” 秋月白俯身扶起泰伯,知他是喜极而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怕老人家会受不住,又劝道:“泰伯,该高兴不是?” “是是是,该高兴高兴。”泰伯颤巍巍地站起,直点头说着,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小姐现在在哪?怎么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 秋月白微微地笑着,望着空中的那一轮皎月。有些话像是说与人听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泰伯放心,她很好。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好好,都是好孩子,好好的就好。”泰伯擦去眼角的泪,心中感谢是老天有眼,昔日那少年的一双儿女都尚在人世。 秋月白始终挂着的微笑,语气亲和地嘱咐:“泰伯,命人去将梅园收拾出来吧。” 闻言,老人的无采的眼里泛着点点的光芒,欣然地点头答应:“好好,小姐最是爱梅花了,等到花开定是高兴的。”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白衣裳凭朱栏立(2) 月上柳梢头,柔光度了银墙,遗漏了一地的树影斑驳。 青瓦高楼,庭院深深,九曲回廊,白衣朱栏,遗世而独立,缥缈不是凡尘俗客。 方才,泰伯刚是欣喜地去张罗接回白轻浅的事宜,秋月白也未挪开地方,只是负手而立,望着空中皎月静静发呆,面色无悲无喜,透着些许的孤寂。 若鱼踏着急促的步子,远远见到那修长瘦削的影子,慢慢地缓下脚步。若鱼许是因为着急,竟是汗流满面,微微松了口气,一手拿袖子随意地擦去汗水,另一手还搭着件薄披风。 走近,拿在手上的披风轻轻地抖了抖,秋月白缓缓回身,微笑接过搭在肩上,或许体弱怕冷,不禁又拢紧了些。 低头轻咳了几声,抚了抚发闷的心口。盯着依旧安静的前厅,眉间微蹙,淡淡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若鱼想了下如实答到。也知他是担心安歌和小念才来前院,只是方才回静园没见到人,竟是有些的心慌。 秋月白抬脚往前厅去,心中明明焦虑不安,语气依旧淡然:“还没回来么?” “是,”若鱼也觉奇怪,山庄虽是在郊外,与另一边的寺庙也有些距离,但不至于这么久还未回来,口中嘟囔着:“都这么迟了,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秋月白闻言也不说话,脸上渐渐布满乌云,心下愈发地不安起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大门走去。 若鱼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快步走在前头,忙道:“我去看看,先生还是等我消息就是。” 话音未落,就伸手去拉紧闭的朱红大门,才打开一条缝隙,就瞥见一架马车披着夜色奔驰而回,秋月白沉着脸转身回到前厅。 若鱼看了一眼似乎生气了的秋月白,反倒觉得有些好笑,那个绝情绝爱的无情人,一向是心如止水的自家先生,竟也会有怒气,不过这样倒显得有些人气。 见马车在门口停下,安歌先是提着裙角跳了下来,又回身去接慕念。若鱼不慌不忙地迈出门,抱起有些失魂落魄的慕念,也不忍心责怪,只是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安歌看了一眼慕念,微微也有些生气了,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边走。 慕念垂着脑袋,小脸都揉在了一块,乖乖地认错道:“是我不好,乱跑害得安姐姐着急了。” 这幅模样,显然路上被安歌训过了,也不知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小念竟如此听她的话,似乎也离奇地亲近她。 “安姐姐,她?”若鱼脱口道,言语间还是不放过安歌,一脸的鄙夷嫌弃。 低头又看了看慕念,揉了揉那耷拉着的小脑袋,柔声地说:“算了,回来就好。先生等着呢!” 慕念有些迟疑,呆呆地站在大门外,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那玄衣白发的男子。 爹爹早就不在了,纵使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却也是知道,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那人说:“小念可以回幽冥谷,在清欢阁里挂着一幅画像,是爹爹和娘亲。” 那人又说:“小念要是不肯相信,可以问问你二爹爹。” 那人还拉过他的手,用小拇指与他拉钩擅自约定:“爹爹得空再去找小念,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 那人,真的是爹爹吗? 久久不见小念进门,秋月白缓步出来,方才隐隐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一副温柔亲和的模样,微笑地轻问:“小念玩得不开心吗?” “三爹爹。”小念抬头,有些撒娇似唤了一声,跑着过去扯着秋月白的衣角。 秋月白弯腰抱起他,俊颜舒展,笑意愈发地深了。原以为这孩子与他并不亲近,今日倒是依赖得紧。 其实,秋月白哪懂什么为父之道?只是想照顾好这孩子,让他衣食无忧,品学兼优。幸而,小念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用过多的操心。 小念与大哥很像,每每看他总是有些的恍惚,满心的是对这孩子的愧疚。这些年一直是他带的孩子,纵使清冷如他,还是早已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是家人。 慕念担心秋月白身子会受累,尽管是那么眷念的怀抱,还是轻轻地挣扎下地,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小念很开心。” 还垫着脚尖学着大人的手法,小手抵着秋月白光洁的额头,小声地问:“三爹爹今天有不舒服吗?” 秋月白拉过他的小手,低头柔声地说:“多亏小念求菩萨保佑,三爹爹怎么会不好呢?” “真的吗?”小念猛地抬头,单纯洁净的眼底溢满了欣喜。 秋月白笑着点了点头,牵着小念慢慢地返回静园,后头的安歌和若鱼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清冷的静园也多了些生气。 只是,小念今日的反常,秋月白还是暗暗生疑,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朱伞深巷无故人(1) “青瓦长忆旧时雨,朱伞深巷无故人。” 热闹繁华的街道,小贩们大汗淋漓仍是卖力地吆喝着,姑娘们挑挑捡捡满目的琳琅,终于捧着心爱的发饰心满意足地离去,笑语盈盈。这边的大娘们掂量着手中的野菜,因着价钱讨价还价争得个面红耳赤。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7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