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不像话了!”长乐怒道。 璇初道:“我就是再不像话,这大鄢也是我的江山!” 气氛变得沉闷,璇初背过她,绷着嘴坚决不向长乐道歉。 长乐看着他的背影,她没有打他,也没有训他,只是转身立刻。可这样沉默的愤怒更令璇初惴惴不安。 他想将这屋里一切砸个粉碎,又害怕长乐对他更加不满,毕竟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能令他回忆起他和她相伴的时光。 刘寿从外面进来,璇初仍在气头,他问:“是不是沈玦向姑妈说的?” 刘寿无法回答,毕竟圣上与沈玦之间的矛盾不是他今日否决便能化解的。 “一定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向姑妈告的状?”璇初一心就认为是沈玦。 刘寿向他呈上东厂的奏疏。 璇初气愤地打开看了眼,将它摔在地上:“太后,太后,大鄢哪来的太后!又是沈玦,肯定又是他!姑妈就是太向着他!刘寿,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越想越气:“姑妈就算是太后,他沈玦仍是个奴才!” 宫里的夜晚来得早,天还未完全黑掉,不论人还是物都陷入了入睡前的安静。 长乐望着某处发着呆:“……我最近越来越担心,是不是我小时候对他过于宠溺了?我总是在琢磨着以后……” “殿下多虑了,这不过是圣上第一次亲政。像今日发生的事只能说圣上还离不得你,在圣上心中殿下比什么都重要。”金环揉着她的肩膀。 “可是这样的性子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而且他过于任用刘寿,一旦心被私刑沾惹上便会无法挣脱。他是君主,但君主也不是拥有足够的任性。我总不能永远陪着他,他早晚有一天长大,慢慢与我不再是无话不说了……” “殿下若不放心,倒可以为圣上选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长乐迟疑:“这是不是太早了?” “殿下,一个君王的妻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选出的。如果可以将她养在身边,那就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圣上彻底沉稳下来……” 长乐有些心动:“不能大张旗鼓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必须要顺着来。其实普通人家也好,离这宫廷远,是非也越少……这还是交给冯腾吧,他办事心细。不过,在此之前是否要问问肖望初儿喜欢什么?” 长乐陷入纠结,她总觉得自己对璇初了解得深,又觉得他在一天天的长大,快与记忆中的他不一样了。 “为什么孩子总会长那么快呢?” 璇初曾许诺的书已在慢慢写成,他命翰林院以历史烈女事迹引出长乐美德,教育天下闺秀。此书著成后,璇初大悦,命女子习读,又赐予宗亲内臣,不过数日便成了闺门至宝。 沈玦将璇初特意赐下的书放在沈家主母的床榻边,交代旁边伺候的丫环每日读,时时读,不可一刻不读。 “祖母,你好好听,以后切莫再怀疑母亲的品德了。” 吩咐完后,去旁院见了沈家族长。 自从前几年沈家在长乐的授意下逐渐转到明面,独揽葭西铁器冶炼的殊荣更是将葭西沈家的名头打出,可以说大鄢无人不知沈家。 “我儿这几日可累了?”家族的风光使得沈源嘉容光焕发,他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葭西,不再是皇室养在暗处看家的狗。 沈玦:“族长,圣上越发难以容忍我了。” 沈源嘉收起笑,回想近几日圣上的举动:“陈御史那日醉酒与友人所说的话若真不是由锦衣卫上报,那必然是他已将东厂抓在手心,甚至逐渐在摆脱掌控。一个小屁孩,她也降不住吗?” “母亲无心朝政。” “唉,还是妇人柔弱,连这等无上的权力也能拱手相让。”沈源嘉感慨完,安慰沈玦,“我儿无需担心以后的名声,恐怕唯一是正统血脉的只有那位了,而你是她血缘最近又是受了礼的母子亲缘。” 沈玦似是察觉某种意思,可在看到沈源嘉眼中那片疯狂的权力欲望按捺住了自己好奇,如果这事能被查出,那么它早晚会众人皆知。 明乾殿内,秦宏乐呵呵地同璇初说着那本书如何被众女读背。 “……那可是一日不读都不行,走着读,睡觉也在读,甚至还命人画了殿下的像相伴而读,连读数日都不疲倦呀。” 璇初乐极了道:“就该如此!你说我若将这些人找来在生辰宴上为姑妈祝酒可是个好主意?” “殿下定会为圣上的心意而感动。” 抑制住自己的畅想,璇初翻开奏疏,笑意微凝。 他问秦宏:“我记得南边贼寇祸事频发,民不聊生,你可能举荐击退贼寇的人?” 秦宏瞄了瞄奏疏:“临海总兵一连数十年与贼寇相对,必然对贼人了解颇深,可是南方迟迟无法彻底击退贼寇,想来应是有些苦处,圣上应派早早派人查明缘由,还百姓清平。” “派谁去督查?” “奴婢虽不懂战事,也知道不能选不懂兵法,但边陲仍有不定,加之坚州等事兵部早已繁忙数月,难以支援南边……不过奴婢倒听说刑部侍郎吕泊有剿匪的经验,应是不错的人选。” “好主意,拟旨吧。”璇初站起来,“快到午时,便在姑妈那用膳吧,剩下的你们批复。” 秦宏待璇初离开,将案桌上奏疏合上,上面正是刑部侍郎吕泊的名姓。 午后的阳光艳且炙,长乐支着头已陷入睡意。 金环轻轻将凉茶下,又将长乐周围的笔墨移开。可能是她的动作不太利索,引起的声响吵醒了长乐。 “殿下,可要再睡会儿?” 长乐泛起倦怠的微笑,轻轻地摇头代替回答。 她又扶了扶额角,看着压在手掌下的奏疏,里面的内容像绣花针一样微微扎刺着她的手指。 晨光未熹的朝会,长乐在这些年已见过许多,只有这次她将更多的心神放在璇初身上,而不是揣摩那些人每一句话下的深意。 冯腾宣读着昨日拟好的旨,将吕泊调去南方。 “……圣上心心念念南边百姓平安,贼寇不除,日夜愧疚,特命刑部侍郎吕泊代天子巡察,扫除寇患。吕侍郎,接旨吧。” 吕泊走出却将头顶的官帽缓缓摘下:“吕某无法劝谏圣上,已是无德无才,又如何能完成此等重任?” 群臣静默,他们低着头偏偏又隐晦地打量着上座的璇初和长乐。 长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璇初身上。她听到璇初带着冷意地问:“吕爱卿想去何处?” “吕某无才无德自是不配为官,请求圣上准许告老还乡,为一方百姓……” 他话还未说完,直接被璇初打断:“朕许了,不过爱卿年事已高又无才无德,还是安享晚年,好好畅叙天伦之乐。”璇初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冯腾,吕爱卿离开时你替朕去送送。” 吕泊深深低伏在地。 “可有要事需奏?”冯腾问。 “臣有奏。”陶沛站出,“禀告圣上,不日前各州府的女子赶聚京城,力要为国师生辰祝贺。” 璇初大乐:“这是好事,也道出天下女子对……国师品德的赞许,应当让她们进来,还要让她们来宫中为国师庆生。” 陶沛沉稳地道:“圣上,众女齐聚京城为国师庆生是乐事,但女子出门来京多有不便又极其危险,若突发恶事,想来也是扫了圣上为国师庆生的兴致。” “她们历经万水千山,心意诚恳,难道要草率地将其打发?” “百姓如同圣上的孩子,女子也同样。她们诚恳却不守礼仪,正是辜负了圣上著书的心意。圣上为父母当引导她们而不是助长其焰,任由她们随着性子胡来……”陶沛抬眼注视着高高在上的长乐。 璇初不自觉地握紧手心,身子僵直。 “……现在是辜负了她们,伤了她们的心,但换来的确是京城的安定,她们应当懂得何为礼仪,懂礼才能为人。” 璇初怒目圆睁,这分明是指着他骂他是畜生,他恨不得当庭将此人杖打。 冯腾绷着身子,一个大喘气也不敢。 话到这里,长乐不便再缄默下去,她简短地道:“她们并非不懂礼,只是个孩子,有些心急罢了。你说呢,圣上?” 璇初更气了,他要如何说,要么承认自己仍是个毛头孩子,要么承认自己是个不知礼的畜生? 最终,他红着眼睛,默许她们不准来京。
下了朝,璇初匆匆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未停留在长乐身上。 本想和璇初谈谈的长乐克制住自己,默默地走出了大殿。 缓缓升起的太阳斜照着红墙,鲜艳的色彩却投放出漆一般的影子。从墙下向天上看,朱红的宫墙紧紧衔接着早已成了一条规整的线的天。 她恍若在山崖之下仰望天空似的。
频回首
朝阳的光芒从清晨湛蓝的天空传到立雪阁中,与朗朗的书声缠绕着又契合着。它慢慢地移动,以致投射在地面上的轮廓有了变化。 “听御膳房的人道,大长公主殿下今日特意命人做了吃食。” 呆立在枝头上的鸟飞越过照射在璇初脸庞的阳光。 他蹙着眉:“宫里的吃食都一个味道,哪还需要特地命人去做?” “是西洋那新兴的吃食,软软糯糯,又清爽甜嫩……” “你吃过?” 肖望谄媚地道:“奴婢哪吃过,是听御膳房的人说的。奴婢去时,灶上正做着,那香糯的气味太勾人了,是宫里未闻过的香味儿。想来是圣上这几日食欲不佳的事令殿下挂了心才命人呈上这些新鲜东西。” 璇初的心头宛若有一层白糖撒落下来,他心满意足地转过去,又带着欣喜,抱怨道:“那甜腻的东西有谁会吃?不过……偶尔吃些倒也无妨的。” 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是无法隐藏的。 肖望雀跃地道:“奴婢这就去外面候着!” “回来!我就那么馋她的吃食吗?”璇初很不满。 肖望连连躬身:“是奴婢脑子笨,一听章太傅授课就止不住瞌睡,怕打扰住圣上学习。” “滚出去吧,别污了太傅的眼。” 肖望快速跑出去,就像放飞的鸟。 璇初支着头,幻想着如何有尊严的拒绝,又如何从姑妈那得到他应得的歉意。 “如果它很好吃,那我就原谅她了。” 璇初笑着重新投入章瑞广的授课。 可是日头逐渐升起,阳光逐渐强烈,枯燥无味宛若老树皮的章瑞广也逐渐离开,呆坐了一上午的璇初始终等不来他想要的。 眼看午膳已快被艳阳烤炙得变了味,肖望东瞅瞅,西望望,最终又回来璇初身边,劝道:“圣上,吃点东西吧,或许是这吃食|精细,耗时长,得晚上才能送来。” “我就这么馋吗?你若想吃,赐给你了!”璇初冲着肖望撒气,瞧着唯唯诺诺的肖望更是气愤,“派去的人呢?” 门外进来了人,小内侍哆哆嗦嗦地道:“膳房的人说殿下早已将那份吃食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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