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章瑞广走后,金环有眼色地挥退其他人,独留长乐一人。 偌大的宫殿内,她注视着璇初曾经穿过、用过、看过的一切,原本挺直的背慢慢塌下,她开始感到倦怠与孤独,或许任何东西都没有她的初儿重要。 事实上她的倦怠与沉闷在今日只是一场正式的开始。 “庑瓦此等冒犯我大鄢,罪该当诛。今日起任命李堘为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一举拿下庑瓦,恢复我大鄢盛世平乐。”长乐站在宝座旁,庄严宣布。 一人高声询问:“如果圣上在……” “圣上已被刘寿找到,现今已是秘密相送回京。不知陈侍郎从何处得知此等扰乱军心、大胆妄为的谎言?”长乐扫视着面前这些人,“大战在即,若有谁扰乱军心,当以血祭旗。” 无人再有疑问,但她知道自己这样强硬的姿态已是触动这些人的敏感。 或许在下一刻,在某日他们会秘密谈论着她,甚至举起大旗宣判她盗窃皇权的罪,可是她不在意,也不在乎,她仅想璇初快点回来,让她重新再一次见到平平安安的他。 屋外的月已是满月,璇初却无半点波动,无论是思念还是其他。 赵佥事走进来正是看到这一幕,在带着光辉的月光下,这样的少年帝王有着不属于浑浊世间的清绝与神圣。 他跪了下去:“臣赵晀拜见吾皇。” “起来回话吧。” 赵晀恭敬地道:“臣仅找到裴将军佩剑,是在一处断崖,而且周围满是脚印与血迹,想来已是遭遇凶险。” “把剑给我。” 璇初将剑拿在手中,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又问:“还有什么要报?” 赵晀道:“臣这几日听闻朝廷已派遣二十万大军歼灭庑瓦,大获全胜,已将贼人逼近绝境。” “精锐之兵当是全胜之师。”璇初仍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但今日臣又得到某个消息——圣上已经回宫了,是刘寿护送回去的。”赵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璇初的神情,想从中看出什么。 璇初对上他试探而来的视线,坚定地道:“朕在此。” “有人假扮真龙,愚弄天下,此等险恶用心,臣越想越为圣上难过。” 璇初淡然地道:“佥事莫难过,待危机一过真相总会大白。” “可臣不忍圣上受此等委屈,臣愿跟随圣上,以死相送,直至真龙归位。”赵晀擦掉眼泪,磕头发誓。 如此慷慨激昂之话语,璇初怎能不感动? 他脸上的神情有了变化,扶起赵晀:“佥事之心朕已明了,只是归位非易事。朕不忍心佥事白白送了性命。” “此事是臣心头大事,近些日子臣夙夜难寐,写信求助一位好友。我这位好友有举世之能,定能帮助圣上回归。” 璇初有些疑惑,顺着问:“佥事的好友是哪位名士?”
赵晀:“这人圣上也认识,臣直接请他前来跪拜。” 屋外帘子动了下,璇初望去对上的确实一张极其熟悉的脸,不由一切明了。 他松开扶着赵晀的手,遥遥注视着好似没任何变化的沈玦:“粗茶淡饭想来吃得还行,较之以前倒是气色好了点。” “还是不如圣上气色好,面色红润。” “你——” 在璇初再次出声前,一小兵进来解救了赵晀,也缓和了这场针锋相对。 赵晀歉意:“臣还有要事处理,请圣上恕罪。” 说罢,得了璇初的一瞥,马不停蹄地溜了。 没了其他人在,璇初懒得对沈玦摆什么好脸色:“果然斩草应除根。” “圣上何必对我如此敌意,我仅是来帮圣上回宫。” “看来我死在外面终不如死在你们面前来得放心。我原想着这赵晀心思不正,想再试探一二,倒没料到身后是你这豺狼。” “臣是豺狼也是吃些圣上嘴边的残留之物,况且臣来此正是表明决心。想必圣上也发觉沈家的狼子野心,如此险境之下又有谁是完卵?”沈玦凝视着璇初一步步用话语暗示他,“殿下也在等圣上。” “我为何觉得不回去对姑妈而言才应是好事?” 沈玦:“这样大概殿下一生便要被囚禁在宫内了,我想沈家不会对一个掌握某种权力的女人过于仁慈。” “大胆!” 沈玦后退一步:“圣上,殿下的安危已系于此。臣获知最新消息,讨伐的大军已是节节败退,皆因庑瓦宣称圣上被俘。现今两种声音,殿下若不证明庑瓦造假,想来定会军心溃散,到时群起诛之,这样的场面圣上应该不想见到。” 璇初顿了一下,嘲讽道:“听起来我像是有其他选择一样。” 沈玦笑道:“圣上大义。” 宫殿内,长乐烦躁得走来走去。 刘寿汇报:“现今称病告假的有,户部侍郎郑侹、文昌学士郭浈、东王温椟、楚国公韦读……” “够了!这些人都病了?” “是的,一早就递了信。” 长乐问:“他们为什么要在此时生病?” 刘寿不敢回答。 金环却道:“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又过于迂腐,不是人人都像殿下这般迎刃而上,为圣上为大鄢着想。” 长乐:“既然他们已是如此妖魔化我,那我也没必要坐以待毙。刘寿,我命你去请诸位大臣来宫,我要让所有道貌岸然的伪善君子知道我永远不会给他们跪下去的机会。他们若是无法做到站着死,我便让他们站着死!” “臣遵旨!” 待刘寿走后,长乐眺望着的远处,对金环道:“去请沈家族长过来。” 沈源嘉来到宫里已没有初次进来时的好奇,他宛若走在自家屋内,连礼也不对着长乐行便自顾地谈论着:“殿下现在意识到宣布圣上回宫的事不是良策了吧?不过如今也不是什么绝地,仍有可缓和的余地。” “沈族长今日请你来可不是要不欢而散的,另立君主的主意是大逆不道的。” 沈源嘉道:“但是前有庑瓦逼迫,后有群臣质疑,君位空悬终究是大事,再者只是另立温姓子侄仍是一脉血亲,殿下仍能做国师的。” “我找你来不是为谈论此事的。” “哦?这就不知道殿下与我可有何事能谈?难道是要软禁我这个糟老头子?” 长乐轻笑一声:“族长德高望重怎会这般对待,最多也是想多多款待族长。” 沈源嘉油盐不进:“如果殿下答应我刚提的建议,我便更能久住宫中了。” “若我不答应呢?”长乐已有了怒气。 “能死在这宫里我无憾。” 长乐下令:“压下去。” 先前洒下多少豪言壮语,今日就要受到多少质疑。 “殿下,那贼人也是心狠,一到大军开战时便把……”来报的人不敢说出圣上二字,“……挂在柱上推在两军前,弄得李将军根本无法下令出兵,只得节节败退。今已退到卯同了,再退就是将都城暴露在贼人箭雨之下。将军特送来密信,想求个殿下首肯。” “绑着那人是什么样?” “衣衫褴褛,遍体伤痕,头又垂着看不见模样,不过身上穿戴的的确是龙纹的袍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能见到里面的金丝。” 长乐踌躇着,她知道不能再拖,但是看似她有选择事实上并无。 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好似要用疼痛麻痹自己,她道:“庑瓦没有抓住圣上,那人是贼人假扮。回去告诉李将军,请他放心,圣上早已回宫正等他凯旋。” “是,臣遵旨。”来报之人快速离开。 长乐蹙着眉,靠在扶把上,耳边似乎盘旋着号角与战鼓,眼前似乎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向她遥遥伸着手。 她想哭想拉住他的手却丝毫动不了,只能麻木地注视着。 “殿下,大臣聚在殿外。”金环进来,焦急地向她说着。 长乐松开一直攥紧的手,眼中浮现一丝冰冷。 殿外拥拥挤挤聚集着众人,一点不像前几日重病下不来床的模样。 “不知诸位来此何事?”长乐责怪金环,“诸位大臣还病着,你也不早些告诉我。” 金环道:“奴婢前些日子崴了脚,走得慢了点,请各位大臣恕罪。” 一个奴婢又能对着生什么气? 哪怕晒得头脑昏热也要压着气问:“国师,你说圣上早已回宫可否能让臣等一见君容?” “圣上受了些苦正在静养见不得外人,万一传个风热加重病情你可愿担责?” 在众臣沉默时,一人踏出高呼:“臣愿担责!今日必须见到圣上!” “放肆!圣上岂是你说见便见,来人将他拉下去廷杖二十。” “廷杖二十后臣能否见圣上?” 长乐气极返笑:“原来你们一个个拖着病体前来是想逼宫,那更是不能让你们去见圣上。” “妖女你三番四次阻碍我们去见圣上,就是想谋朝篡位吧!” “我谋朝篡位还是你们要谋朝篡位,说我是妖女,你们又如何?个个道貌岸然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长乐直视里面的东王温椟,“东王,沈源嘉同你许诺的事若没有传国玉玺在上面盖印,可是乱臣贼子,窃国之罪。” 东王:“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与沈源嘉商议,明明是你想窃国,从你与章瑞广联合压制圣上起便是叛国窃国,罪该当诛。” “就算圣上要诛我,我也要先拿下你!今日谁敢踏进这宫门一步,直接诛杀。” “是!” 等候许久的内侍拿着廷杖将群臣围住。 “我等今日必见圣上!” 也不知谁先扬起拳头,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李侍郎……朱尚书……好你个阉奴胆敢犯上!” 长乐:“将这些贼子赶出去!” 廷杖扬起又落下,新仇旧恨一起爆发,谁也没有先前的斯文完全混战在一起。 金环护着长乐躲在后面,约莫了一会儿见仍是打得难舍难分,建议:“殿下,还是尽早让禁卫过来吧。” 长乐从地上的血迹中移开目光:“禁卫理应早该过来了——不,你派人去把那个老头子抓过来,若他跑了直接抄了他的家。” 人越来越拥挤,有人搀扶着长乐想回去避开,可长乐不愿意,她偏要站着看着这一个个人宛若疯狗的模样。 癫狂、混乱甚至鲜血,她发觉自己的内心在这样的时刻有了片刻的宁静,她想自己快要疯了。 在幻觉之下,她看到远处缓缓走来的幻影。 “圣上到。” “初儿……是你吗?初……” “妖女拿命来!”一位大臣抓着廷杖向她袭来却被内侍一掌推开,撞到墙壁之上,头破血流。 禁卫将这些人团团围住,糟乱的一切这才安静下来。 “臣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乐靠着门柱,含笑望着璇初。 受伤的人被送去太医院医治,癫狂的最后是检举的狂欢。 唯一未受伤甚至可以说未参与其中的陶沛在璇初面前解释这一切:“国师这几日强逼着大臣留守宫内,说是商议要事却不允许参与正式讨论,所有的事全权由一人决定。这宫里上下已被沈家把控,出入皆要看沈家脸色,甚至沈家还当着诸位大臣面拉拢,谋划要另立新皇。如此嚣张跋扈、大逆不道,也使我们觉得不能再拖,必须求一见圣上真容,保证圣上安然无恙,但国师一再阻拦、丝毫不信任我等,这才爆发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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