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具诱惑的条件仍不能让兰渐苏动一动神色,他看着田冯身上的紫琅官袍讥嘲:“你们这一颗颗老奸巨猾的芋头精,先前一个劲想杀我,现在又真心实意笼络我了?” “芋……”田冯为他新鲜的蔑称吃了一下懵气,依然压住怒,展唇笑,“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希望二公子……不,是二殿下。希望二殿下,也要明白。” 夙隐忧望着兰渐苏。他此刻的心情,不是更在乎究竟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而是更在乎兰渐苏会怎么选。 他没出口说挽留的话,没提任何情谊,只是这样看着他。 兰渐苏没瞧夙隐忧,他迈步向前走去,紫琅卫警惕地持起佩刀。 “好。”兰渐苏道,“我接旨。” 夙隐忧的心登时凉下去了。他盖下的睫影遮住了沉色的眸,唇上的血色像是瞬息退了个尽,浅得发白。 田冯仰起头哈哈大笑,他在笑这世上的人心都是一样的,曾一度仗义执言的二公子,原来在利益面前也不是那么的有情有义。 “二殿下你能弃暗投明,这自是最好的了!”田冯笑声一轮接着一轮,止不住这癫笑。 兰渐苏看他的笑态颇蠢。 “田大人,不将你手中的圣旨给我么?” 田冯下了马,双手捧住圣旨,堆着满脸得意的笑:“微臣请二殿下接旨。” 夙隐忧低喊:“兰渐苏……”最后一声的挽留。 兰渐苏不给他一个眼神,从容地走向田冯。 他伸手握住了田冯手里的圣旨。 田冯笑开眼纹的脸抬起:“二殿下……” 他笼络的言语未说出,口中的“二殿下”,蓦将这卷圣旨一旋,狠捶在田冯头上。 “唔!”田冯痛得闷叫,转瞬人已被兰渐苏扼住咽喉。 他拨了大怒,终于想要抽出刀先砍下兰渐苏的手,论武功,他坚信兰渐苏绝不会高于他。仅凭这一只手,怎可能扼得住他的喉咙! 怎知,这时却感觉到后脑刺痛之意,田冯察觉到,兰渐苏将一根针刺入他脑内。按刀的手停了,田冯惊恐问:“兰渐苏!你、你做了什么?”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兰渐苏掐着他的喉咙说,“你见过旻文公主吐蛇没有?我把一根针插进你的脑袋里,只要我施咒,你就会跟旻文公主一样,一直吐蛇,吐血。直到你的血吐干,你的内脏被蛇吃干净,然后痛苦的死去。” “你想骗我?” “田大人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骗你。” 他忘了,兰渐苏向来不靠物理方法解决问题。 田冯眼皮和嘴角的筋脉在搐动,不受控制地搐动。他不知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后脑的针开始发作。他心慌了,慌得说出句万分可笑的话:“二殿下,微臣可是跟你无冤无仇。” 兰渐苏问:“想让我放过你吗?” 田冯很实诚地回答:“想。” “那还不让你的人退下!”兰渐苏喝了出来。 田冯喝退紫琅院的人,但那些紫琅卫肯定不会就这样让他们逃走。不过退了五尺不到,便又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的马车。 拿浈献王的人头,立下的可是大功。怕的是届时田冯不死。 兰渐苏挟持田冯上了马车,喝令田冯道:“叫你的人不许跟上来,听见没有?” 田冯命令他的属下不准跟上来。 夙隐忧翻身上马,将那早降在一边的马车夫一脚踢翻,驾马车疾驰而去。紫琅院的人无人追上。 马车颠簸,路是要到了京界线了,这条山路最为崎岖难行。 田冯坐在马车上,扯唇角讥道:“二公子,你可真是狡诈恶毒。” 兰渐苏道:“田大人,是你蠢。” 瞥了眼倒头睡得呼呼响,不知大祸临头的粽子浈献王,田冯的讥笑更明显了:“你们跑不掉的。” 兰渐苏道:“我们若是跑不掉,我第一个拿田大人你开祭。” 还是贪生怕死,田冯换了副苦口婆心的面孔:“二公子你当真糊涂。回去做那庶王子有什么好的?皇上既已下了令,早晚要夺回浈幽,削掉浈献王的藩。你不若现在及早投诚,恢复二皇子的身份,来日兴许还能与太子一博,坐那储君的位子。” 兰渐苏不应他话,马车上的箱子搬出来一口口翻。 田冯的脑袋疼极了,论谁脑袋里插根针都不好受,何况他被插的针还很不一般。他顶着疼痛的后脑滔滔不绝:“届时,微臣定为二公子全力以赴,做二公子幕后的力量,竭尽全力助二公子登上宝座。” 兰渐苏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捆又一捆腰带。 田冯眉一跳:“二公子,你做什么?” 浈献王旁边又多了颗芋头馅的“粽子”。田冯扭动被五花大绑的身躯唔唔叫,兰渐苏闭上眼道:“烦人。” 闻到了浓郁的绿香樟气味,兰渐苏知道他们要出京界了。等出了京界,他就随便找个山坡,把田冯这颗肥粽子滚下山。 事不尽人意,才有这个想法,忽闻马匹长嘶,马车猛向前倾,车上的人一并滚出马车外。 一条深沟暗阱设在这个地方,马儿栽进沟里,上半身卡在了里面。夙隐忧摔滚在地,兰渐苏扑出马车后,正巧覆在夙隐忧身上。 一声细长的哨响荡在山间的绿樟树林里,林间几十个黑衣影卫,脚勾树干,手持弯弓,把箭射来。 “小心!”兰渐苏抱着夙隐忧滚到山坡下,数十支粗箭从空飞下,唰唰穿射在地上。 夙隐忧喊:“父王!” 何其幸运,他父王和田冯都被马车板盖住,叫马车板替他们当了个靶子。 兰渐苏捂住夙隐忧的嘴,躲在石后暗丛里。这里是射箭人的盲区死角,身前的大石也能够挡去他们的暗箭。 夙隐忧担忧地看着浈献王。 马车板下,被捆绑得像木乃伊的田冯先跳了出来。他一蹦一蹦,一边向树上射箭的人做表情,一边跳舞示意。 树上的影卫给看懵了:“那有颗粽子精?”视力不甚佳,射得中目标,瞧人却不清。 粽子精,可能是土地里钻出来的山神,射不得。这么想着,谁都没放箭。 “你瞎吧,什么一颗粽子精。”另一个说。 “那不是?” “不是一颗,是两颗!”他纠正。 夙隐忧心里暗喊:“父王……!” 浈献王这颗“大粽子”也跳出来了,脚上像装了弹簧,一蹦一跳往山道深处一路蹦去。谁也不知他蹦哪去,谁也不知他想去哪。 兰渐苏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 田冯却还在原地旋转跳跃,终于吸引了影卫的注意:“另一颗粽子已经回山了,这颗芋头粽怎么还在这儿跳呢?” 另一人揉了揉眼:“这人……是粽子?这人好像是田大人啊!” 顿时清醒,几个影卫忙不迭飞下来,确认了田冯的脸,立刻向田冯跪下:“属下参见田大人!” 田冯:“呜呜呜呜呜!” 影卫:“田大人,你想说什么?” 田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另一个影卫:“笨蛋!田大人嘴被封住了,怎么说话?” 两个影卫赶紧上去解开田冯嘴上的布带。 田冯边往前跳边唾沫飞溅:“快抓住那颗粽子!别让那颗粽子跑了!”
第70章 大粽兴,粽子王! 兰渐苏和夙隐忧的人头,比起浈献王的没那么值钱。他们藏起来了,藏哪里去了,田冯暂且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只不想让那捧行走的千金财跑了。 影卫们都不知道跑远的“粽子”是何方神圣,田冯下令说抓,他们便齐齐开翼大蝠似朝浈献王蹦远的山道里飞去。 夙隐忧急得火烧眉毛,抓住兰渐苏的手问:“怎么办?” 兰渐苏手上快速叠着两个纸片人,等他施了法后,小纸人化成的傀儡能拖住他们一刻钟。这一刻钟,他得躲过树上依然藏匿着的影卫的暗箭,将浈献王带回,逃跑。 时间紧迫,环境压力大,情况不见得乐观。 小纸人捏好,兰渐苏首先观察到留在原地的两个影卫和深入山道里的四名影卫。这小纸人便要丢出去了。 四名影卫,从山道里飞了出来,姿势和谐朝上。 瞧他们这个飞的姿势,是被人扔出来的。兰渐苏按捺住动作,发了懵。皇帝派出来的影卫,个个是高手,谁有这个本事扔他们?浈献王铁定没这个能耐。 再然后,四名影卫掉在田冯脚边,田冯低讶了一声。脚边的人都死了,一人脖子上一枚梅花镖。 静闲雪。 兰渐苏在内心念出这个名字,山林深处飞出一个头戴纱笠的紫衣少女。少女一手持一柄寒光软剑,一手将浈献王夹在腋下。 影卫们见状,警戒心提起来前,先是感叹,好大的臂力。再是感叹,好俊的轻功。 田冯颤咬着牙,恨出:“北落十七门!”害怕的同时,多少揣些欣喜。浈献王的人头,加上静闲雪的人头,他这次发达了。 不等田冯下令,护在田冯身边的影卫便已冲杀过去。高手之间的过招,在兵刃碰上前都是无声的。他们轻功飞上树头,脚尖点着枝干,借力飞向静闲雪,持刀砍去,一切无声无息。 静闲雪夹着浈献王,单手耍剑,只听见轻微响动的树头上铿铿几声响,转不过几眼间,树上的影卫跟树叶一起掉在地上,无一活口。 数十支暗箭从更高更深的树丛中射出来,静闲雪身似旋风,剑花扫过,挡开的所有箭横横竖竖插在地上或树上。她仰头上望,攀飞进高处的树林里,不到半刻,影卫的尸体一排一排,树掉果子似的,从高处的树间掉落,一剑封喉。 兰渐苏看这回应该死全了。静闲雪剑下难有活口。 在静闲雪飞下来前,清醒过来的田冯,便将那匹不过受了轻伤的马从暗沟里拉拔出来,骑上马慌慌张张跑走。 静闲雪快步飞出半丈,兰渐苏命令传到:“别追了。” 她那步子便刹在尘土飞扬的道上,留下轻轻的痕。 兰渐苏同夙隐忧从暗丛里出来,静闲雪将浈献王放下地。 夙隐忧上去解开封住浈献王嘴巴的布条,关心道:“父王?” 他父王脸白得像发面馒头,腮帮子鼓了鼓,忽然间:“呕——” 浈献王晕飞,吐了一地隔夜佳肴。 马车残骸,一地横乱的尸体。纱笠下静闲雪的脸,没一丝受了苦累的迹象。 兰渐苏望了望周遭:“确定上面的人都杀干净了?” 静闲雪点头:“嗯。” 兰渐苏跟静闲雪说:“剑给我。” 静闲雪递剑给他:“主子要做什么?” 兰渐苏拔走尸体脖子上的梅花镖,将他们的伤口用剑划烂,看不出出招人的手法:“替你们北落十七门省点麻烦。” 田冯怕人知道他不战而逃,必是不敢说出北落十七门忽然杀来阻扰的事,只敢说一个敌方有高手相助。因为,北落十七门天字杀手出手,若战,定无可能留他活口。田冯供出北落十七门,想编个殊死搏斗却战败的谎,他无法编成。要编他杀掉了北落十七门的天字杀手,这便更扯了。谁都知道他田冯不过是个拍足皇帝马屁才能成功上位的狗腿子,武功混在朝廷能勉强算个中上乘,但压根上不了江湖那口缸的道。 田冯不敢说,探子若查不出来是谁出手坏事,朝廷跟北落十七门就还能暂且相安无事几年。 兰渐苏让静闲雪携好浈献王,选了条不轻易碰上朝廷人的偏路,折道而返。 夙隐忧不明解问:“我们怎么又回去?” 兰渐苏道:“我们现在若回浈幽,肯定会被朝廷的人马追杀。我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暂避。” 京郊的菡青埗,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让他们躲藏。天子脚下脚趾头的位置,皇上想得到再派人往京中寻找,也寻不到这里。此地深且偏,收税的人都得找上好半天才能找到大门。跟与世隔绝,就差一条水洞。无人能想到京郊还有这样脱俗隐秘的地方——虽然根本原因是当年开发商宣传没到位。 安置好浈献王跟夙隐忧,兰渐苏来到东阁。东阁内置有不少法宝,听说是静闲雪每次出去杀人时从那些人身上捡回来收藏的。有几样兰渐苏正好派得上用场。 皇上放在他们身上的精力坚持不了多久,先不说白喇国有可能随时来犯分散去他的注意力。等到今年九月初秋,皇室便得去关州天阴山祭祖。关州靠近西北,皇上去那里一来是为祖宗留下的规矩,二来是威慑西北边关外的白喇国。 在外头那些眼线收少前,兰渐苏他们不宜行动。他得在这里养精蓄锐,多炼化几道精符备用。待到九月,送浈献王和夙隐忧回浈幽。 只要这个浈幽的王爷回去了,残余的旧部便有了头目,暂且不叫皇上的手再伸进去。 兰渐苏现在的法力比之之前进展不少,他时常翻阅原主以前留下的书籍,从中学来不少玄术,有时失败,有时成功。原主的体质奇特,兰渐苏明显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法力就会自然增长。可若不加以把控,滥用法术,便极容易遭到反噬。兴许反噬到自己身上,也兴许反噬到身边的人身上。因此他每次使用风险较大的法术时,总得万分小心。 他做了几个小纸人排排放在桌上,每只小纸人上点了一点他的血,桌上画阵圈守住它们。若有人来犯,他就可让这些小纸人变成杀人战儡。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招决不能用上。 因为如若控制不住这些傀儡,这些傀儡就会反噬其主,杀了主人方后还会为害人间。 夙隐忧敲了敲门,撩帘子进来。 兰渐苏看他一眼,问:“父王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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