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了。”夙隐忧在他身旁挑了个地儿坐下,“渐苏,若没了你,我不知该怎么办。” 兰渐苏顾着凝神控符:“嗯。”一片黄符在他面前稳稳地悬着。 夙隐忧问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回去,继续做二皇子?” “做二皇子很好吗?” “也比现在好。” 黄符悄悄落回桌上,一片平整地开展着。兰渐苏在上面补了个图案,说:“我觉得现在更好一点。” 夙隐忧失神地看他。 多年前初见兰渐苏,夙隐忧便因他的颜色而失过一次神。只因那时兰渐苏是二皇子,而他脾性素骄横,每回给兰渐苏行礼,兰渐苏不予理会,他总心生不快。后来兰渐苏间接害死夙倩倩,他更是多生了几分恨。 兰渐苏进夙王府后,夙隐忧想将以前的仇报一报,只要有机会,便寻他不痛快。可兰渐苏却从没放在心上过,好似对什么都看得淡然。他气过恼过,现在想来,那时气恼,虽有厌恶,恨他目中无人,可也没真的到憎之入骨的地步。 进京那日,他说他看上兰渐苏。原以为不过和寻花问柳时见到有些姿色的人,然后瞧上一般。兰渐苏回避着他的爱意,他便又是恼。恼了之后,却感到心有些受伤。 对其他颜色早都没了滋味,京都形形色色的天香美女,绝色佳人,夙隐忧见到之后一个也瞧不上眼。那段时间,他还摸不清自己的心情,摸不清自己早被兰渐苏的性子吸引。只是喝闷酒,在花楼里,不叫美人,不听琴曲,便是一壶酒一壶酒的叫,一杯酒一杯酒喝。谁近他的身,他便冲谁发火。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直到这一瞬,兰渐苏凝神铸符,轻淡说出“现在更好”的这一瞬,夙隐忧才明白。 他是爱上了兰渐苏。 他真的爱上他了。 “怎么了?”兰渐苏的手在夙隐忧出神的脸前晃了一下。 夙隐忧目光慢慢收回去,起身后和他说:“晚上,到中堂一起吃饭吧。我们一家还没好好一起吃饭过。” 兰渐苏让静闲雪进京去探探现在的情况。 一日之内,大沣的通缉令便贴遍京城各个角落大小榜栏,同时分派到每个州郡去。 榜栏上画着夙隐忧、兰渐苏、浈献王以及一个形似粽子的不明物的画像。他们的身份没写在通缉令上,只说是反贼,抓到有重赏。 看到前面三个人物画像时,民众反应都挺平和。看到那颗古里古怪的“粽子”,以及下方标明的“大沣在逃粽子精”,民众便不能自已地迷惑起来。 “为何一颗粽子能造反?” “通缉令其实是让京府开玩笑用的吗?” 官府说不清,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理解。可能官府智商出现了问题。可能真有这么一颗粽子,他是帮助反贼造反的粽神,反贼正是有粽神相助,才会胆儿这么肥大地造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粽兴,粽子王!”口号可以先喊起来了,愿粽神解救世人,助百姓脱离苦海。 兰渐苏听完静闲雪带来的消息,放下茶杯,闭上双目:“大沣人好像是真的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昨晚没更,所以今天会双更,晚一些会再更一章,下章会有丞相。以及世子确认真心了,跟二公子要在这里谈点恋爱了,至于世子目前要不要被吃嘛,,,,看大家怎么想的~
第71章 你嘴巴上有苍蝇 夜里一场料峭春雨,越下越冷,杏雨梨云的四月春,夜半冷出冬季的寒。 兰渐苏被一场梦惊醒,不过醒后,却不确认自己究竟是被梦惊醒,还是被寒风吹醒。厢房外头门没合上,无怪冷风在屋内卷得这般劲。 兰渐苏披了件外袍,起身将去关门。 走至门前,却见檐下的门台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人影。 凭背影,兰渐苏一眼认出:“父王?” 浈献王未作反应,兰渐苏绕到他身前,见他两眼不眨,聚精会神盯着雨。 “父王,这么晚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浈献王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你不要吵,我抓狐狸。” 兰渐苏向外看了两眼:“下这么大雨,哪有狐狸?” 浈献王身体探前探后,前后看了个遍,目光最后凝聚在兰渐苏身上。 他按住兰渐苏的胳膊,眼神一瞬间尖刻地将他瞪着:“是你,你这只小狐狸,今天还不让我捉到你?”两声冷笑,言语越发疯癫,“你这只狐狸精,瞒得了所有人,瞒得过我吗?哈哈哈,哈哈哈!” 兰渐苏无可奈何作了两声叹,拉起浈献王道:“好了好了,狐狸你抓到了,现在安心回去睡觉吧。” 遮雨的廊道连着每一间屋子,兰渐苏送浈献王回到他自己的屋。 床被没动过,浈献王今夜压根就没上这榻。 兰渐苏掀开被子,手在床褥上扫了几扫,扫暖和了,要浈献王躺上去。 替浈献王脱了鞋袜,给他掖好被子。他见浈献王此刻呆呆凝视着床架。 床架上一只结网小蜘蛛,困住一只比灰尘也才大那么点儿的蚊蚋。兰渐苏袍摆裹手,将它们连带蛛网一起抓下来。 “我父王……”浈献王道,“我父王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的。” “什么?” 兰渐苏不是没听清,是听太清了反而理解不来意思。他的父王,突然来一句他父王的父王。 “那年他去围场骑猎,被一头野狼突袭,便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浈献王说。 兰渐苏点点头:“嗯,爷爷去得不算太狼狈。那只狼最后杀了么?” “没,叫他跑了。父王说,凶狠和狡诈是狼的天性。要是心存一点仁念,就会死在它的爪下。” 浈献王语气和眼神这般自然,令兰渐苏不懂此时的他是仍傻着,还是清醒了。 “我父王临死前,问了我几句话。” 兰渐苏就地坐在榻边:“什么话?” 浈献王道:“他问我,为王之道当如何。你说如何?” 兰渐苏脑子里没个成形的答案,随意答了个:“雄踞一方。” 浈献王大笑几声,说:“若我当初是你这个答案,他兴许会高兴得活过来。” 兰渐苏:“这么说来,爷爷其实是被你气死的?” “这不是重点。”浈献王说,“他问我,为王之道当如何?我道,忠君为主。他又问,手握重兵当如何?我道,护守山河。他再问,为友之道当如何?我道,有情有义。” “父王其实是个性情中人,爷爷理应开心才是。”兰渐苏说。 浈献王摇了摇头,眸光里的颜色是暗淡的茫然:“父王当年听了我这般答案,死前一刻,便恨恨喃喃念着 ‘天亡我夙氏,天亡我夙氏’。去得死不瞑目。” 为了浈幽,老王爷去得死不瞑目,亦是合情合理。 兰渐苏明白老王爷的意思,也明白浈献王想和他说什么了。不经过今天这一遭,他还明白不来。 身为异姓藩王,立开国大功而得到的封地,如若不造反篡朝,当朝的帝王能容得下多久?老王爷和先帝的情谊早便尽了,当今的武康帝,一个翻脸不讲情面的君主,压着火要么不发,一发就要发个彻底。 浈献王是懂这个道理,明白这个道理的。可他常说,他年少和皇上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感情深厚。他没有逼宫的野心,皇上却有挑软柿子捏的计谋。 说起来实在怪不得浈献王,只能说老王爷没认清儿子的本性,以前没做好洗脑的工作。 有些人生来心硬,有些天生善软。有些下定决心要做坏人,做了许多偷鸡摸狗欺负小孩的恶事,便觉自己够坏了。可真让他背信弃义,他又干不出来。那样的人最是没用,既全不了善,也成不了恶。 浈献王不是没用的人,可他绝对是个没用的王爷。 反复喃着那几句“天亡我夙氏”,浈献王静静睡去了。 兰渐苏替他将被子往上拉紧,吹熄灯烛,掩门离去。 * 宅子里养马的那个小杰,一大清早打开马厩的门,让马儿到草地上去吃嫩草。 兰渐苏一早起身无聊,站在湖前望树荫之外的山,外头是纷乱的棋局。棋手们一步步摸索棋盘,他们这些轻重不定的棋子藏在棋盘底下偷住这口气。 若能就这样争得一世安宁的生活,倒也很好。 养马的小杰有副好嗓子,唱几首歌,马儿就听他话往哪走。早前他还说想进京城去戏院里搏一搏,看能不能凭借他那副嗓子进个戏班,唱个角儿。后来得知徒有好嗓子没用,还得拿出能吸引人的架子。譬如说有些人喜欢高冷的逼王,他就得高冷,有些人喜欢善良的白莲,他就得白莲。拿不稳这些性子,他嗓子好到天上去也没班子要捧他当角儿。 可他小杰只是个养马的,质朴乡情当前尚不是大众口味的主流。他偷闲学曲子已经极下苦功,再得拨个时间摸索戏下如何装模作样,着实耗神费心。想来想去,他便全心全意留在宅子里养马,埋没这副嗓子。 兰渐苏看中里面一匹白色骏马,朝小杰招呼了一声,就下草地要去降那匹马。 小杰和他说那匹马是个烈性子,千万别招惹去。兰渐苏非不听,和那马周旋了几下,便硬是攀到马背上去。 那马果然烈性到极致。兰渐苏一上背,拉蹄朝前去,仰身长嘶。 兰渐苏和它说好话:“马姐姐,我服了你,你静下来,我下去还不行吗?” 这马不行,非是要把兰渐苏摔下去,它左奔右跑,不受控制了,小杰拼命唱歌,唱得旁边的马都跳起来了也没用。 夙隐忧是一等一的降马高手,十五岁前就将浈幽的烈马全部降遍。碰上他的马,几乎没有不被他驯下的。 兰渐苏被这匹白马左摔右甩时,夙隐忧轻身跃上马背,贴着兰渐苏的背,拉住马匹缰绳,随这匹马狠跑两圈后,成功将马驯下。 马冷静下来,听夙隐忧的指令,停在了原地。兰渐苏天旋地转的世界恢复清明,大喘气,侧过头看了看夙隐忧。 “没事吧?”夙隐忧问。 兰渐苏摇摇头:“没事。”就是丢人。 “手是不是受伤了?” 夙隐忧问完,兰渐苏方发觉他手背上有条被垂下的树枝刮破的伤口。 “小伤。”兰渐苏从马上下来,朝这白马笑了笑,“这回听我哥哥的话了吧?” 他的“哥哥”坐在马上望他。 正午,兰渐苏吃过饭,便到东阁画图纸。菡青埗虽然隐蔽,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他打算在宅子外面再植一排桃树,采用五行八卦的阵法取位,让菡青埗外的人进不来。 只是要设一个自己人走得出去,外面人进不来的阵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即便阵法画好了,要悄悄找这么多桃树,也不简单。 一面画阵,一面从地图上寻人迹罕至的桃林,兰渐苏发困,困着困着,趴案上睡了过去。 困梦中有人动他的手,他手背伤口处发疼。一圈一圈绷带缠在了他手上,缠好后手便被放回案几原处。 几要从睡梦里醒来,神思摸索着找不到清醒的出路。少顷,他感到唇瓣一凉。 睁开双眼,兰渐苏看到夙隐忧闭上双目的脸。 夙隐忧在亲他,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他。 夙隐忧在兰渐苏唇瓣上轻啄了会儿,小小满足完,起开后,张开眼。看到兰渐苏已醒,正望他,他呆了下。 阳光从窗门外照进来,斜斜打在他们身上。 兰渐苏趴在案上没起身,也没说话。 夙隐忧亲完他后水渍润泽的唇瓣动了动,说:“刚刚你嘴巴上有只苍蝇。”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要让丞相上线一下,奈何兰兰和柿子谈起了恋爱,丞相半路塞车了,得延迟延迟。 今日双更了!
第72章 得寸进尺 兰渐苏指尖碰了碰嘴唇,坐直身,忽一声笑。 夙隐忧紧着手指问:“……笑什么?” 兰渐苏摆正桌上歪乱了的图纸:“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借口,觉得有意思。” 夙隐忧没有再强行解释,脸皮霎时薄了下去,站起来:“我出去了。” 兰渐苏没留他。他走出东阁,将门轻轻合上。 提起毫笔,兰渐苏本要继续绘制阵法。眸光留在缠住手背的绷带上,他抬起手,手指掠过屋内的日光。这伤口,真的不怎么疼了。 下午,厨房里飘来缕缕黑色的浓烟。兰渐苏寻着这呛鼻的气味寻过来,拿湿毛巾捂住鼻子,手扇开成团扑来的“杀人毒气”责问:“静闲雪,你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被兰渐苏怀疑的第一个人物是静闲雪,静闲雪这名杀手太过离经叛道,深不可测,经常突发一些兰渐苏难以精准预料到的状况。前日她问兰渐苏除了做好一名杀手外,该如何做好一名少女。 兰渐苏随口回答“扑蝶”。前日夜里她便拿着一把纨扇,在花园里一蹦一跳扑了半天“蝶”。神态却很冰冷,整个扑蝶氛围叫她塑造得诡气森森。 那是一场失败的扑蝶。 不难猜测她眼下是不是继扑蝶之后,又投身到掌厨的乐趣当中。 兰渐苏咧咧骂着静闲雪走进来,身在厨房才发现他让静闲雪背错了罪名。 夙隐忧手持一把絮头烧焦的蒲扇,弯腰在灶台的风槽口拼命扇风,那呛到毒杀人的烟被他越扇越大。 “世子哥哥?”兰渐苏紧忙按下他“作案”的手,被浓烟熏得几乎张不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夙隐忧抬袖捂袖口鼻,边咳嗽边说:“我炖鱼汤。” “炖鱼汤?”兰渐苏猛咳两声。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灶里烧的不是人能闻的柴。他用沙土把灶台里的火埋灭,拉大厨房门窗,让屋里的烟雾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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