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罢,”刘凤枝怕一再坚持被怀疑些什么,只好败下阵来,“那杨大人出去后,劳烦到我家里告知一声,恐怕直到会试结束也回不去了。” 杨甫森一口应下,随后奔赴刑场一般离开了。 严玉声啊严玉声,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定得看懂出了什么事啊!刘凤枝轻叹一声,强迫自己坐下来,安生等着。 严彭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背后一凉。 “刚还夸你身手好呢,这就受风寒了。”钟雨眠把他们两个堵在墙角,凉飕飕地说,“怎么的,是见着我了,就害怕了?尤其是你,怎么跟见鬼似的!” 付正越十分委屈,他身上的灰还没拍干净,显得十分狼狈:“下官,下官不知道是郡主驾到,无意冒犯……” “郡主啊,我们还有冗务在身,实在不能在这陪着您了。”严彭道,“改天我一定带着这小孩当面给您赔罪,还陪练!练到您尽兴为止,如何?” 钟雨眠不吃这一套:“我跟了你们俩一路了,鬼鬼祟祟的,还翻墙进人家院子!京兆府的官竟然做起贼来,这传出去……” 严彭赔笑:“这查案子难免要用上些手段,若非如此,如何接近真相?呃……郡主带兵时,也知道兵不厌诈罢?” 钟雨眠轻笑:“教育起我来了……好罢,看在你陪练的份上,放你一马。别忘了!到时候给我陪练去!” 付正越一脸惊恐,好像要说什么,然而严彭抢先一步:“好!一言为定!” 见钟雨眠离开,付正越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好像天生见不得大世面,来个稍微官职大一些的人他都腿肚子打转。 但严彭丝毫不考虑他的处境:“在下还没问,郡主来此有何贵干啊?” 钟雨眠不假思索:“跟着你们俩来的啊!” “商原侯在京都的府邸并不在这一带,而且就算是五殿下的王府也不在这边。”严彭掰着手指头,把她能去的地方列了一遍,“在下不明了,郡主是如何看见我等的?” 钟雨眠不言声了,她向来在战场上算计敌人,可没想到在京都被敌人算计了! “还是说,郡主其实也在查些什么,要借我等之手行事?” “那与你有何关系?”钟雨眠冷笑一声,转身便走,然而脚下是发飘的。 看来小长安不是瞎说,钟雨眠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严玉声名不虚传。 等钟雨眠走远,付正越才敢出声:“大人,这郡主……不会去揭发我们罢?” “不会,武宁郡主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严彭轻叹一声,“我们也走,再晚些碰上刘家的人回来就不好了。” 等严彭回到京兆府时才发现,贡院里已经出事了。 “杨甫森不会害师父的,恐怕是情势所迫,师父不得已在贡院里。”邹季峰接到了刘凤枝家里来的消息,心下了然已然事发,“果真是考题外泄,但师父临时更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严彭有些意外:“换考题?师父这是得担着多大的责任啊!” 邹季峰一样愁眉苦脸:“估计是下下策,不得不换了,可见夹带规模之大。你那边如何,有没有什么消息?” 严彭将付正越查出来的一一说了一下,邹季峰听完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而且,刘鹤贩卖考题,证据确凿。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还能找到目击证人。”严彭把“偷”来的证据放在桌案上,“走的都是明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查明白。” 邹季峰一时竟有些怨恨起这师弟的能耐来。 而严彭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就算你找到了其他三个卖家,结果肯定是一样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和师父扯上关系。” 考官提前泄露考题,自家侄子也在科举名列中,再找个机会贩卖考题,一举多得。 “刘鹤……”邹季峰清了清嗓子,“咳,刘鹤是如何卖题的?” “他先自称是租客,在歌月楼租了个屋子,把自己手里有考题的事传出去,当然,是透露给要好的几个人。 然后就简单了,在屋子里装神弄鬼,一百两一份把题卖出去。” “……有没有证据能证明……” “没有。”严彭直接打断他,“这题一定是他在师父那里,以某种方式看见的。无非是在书房中无意一瞥,更甚者,他可能还反咬一口,说是师父故意泄题。” 邹季峰另外半截心也凉了。 良久,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连碰都不敢碰,只是指着桌案上那些扎眼的证据:“玉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别叫第三人再晓得了!” 严彭一抬眼:“到了如此地步么?” “否则呢?你去拿着这些东西揭发师父泄题盈利?”邹季峰反问。 “难道师父真的会如此做?” “自然不会!” “那有甚不可晓得的,”严彭笑道,“身正者无惧光影交错,真相如何,恐怕不是这刻意为之的证据说了算。” 邹季峰一皱眉:“你要继续往下查?” 严彭没言声,但神情已经应下了。 “怎么,师兄怕了?” “非是惧怕,只是……”邹季峰犹豫道,“只是此次若是幕后黑手是……” “管他是谁,”严彭冷笑一声,“难道还真能颠倒黑白了?师兄,你这是关心则乱,你的少年意气哪里去了!” 会试持续了三天,新的考题没再出纰漏,终止钟响的那一刻,莫哲眼尖地瞧见了刘凤枝明显晃了一下,竟是要站不住。 也是,现在陛下指不定如何怒气冲天呢!天威之下,容易连命都丢了。 但方效承其实没动怒,不,准确来说,是他刚刚知道这件事。 会试开始前夕,他就沉迷于一个新的话本,看完了演完了还不够,他又润润笔,闭关去了。 这本来是寻常事,旁人闭关是为修炼,为问道,但这位天底下最不着调的万岁爷,闭关只是为了写话本。 如此看来,他也算是精益求精了。 杨甫森在外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其间把自己流放斩首的情景都想了一遍。几百人的前途和未来啊,就在他们手里握着,万一其中有一个将来出将入相呢!主持科举,说毫无压力那是假的。 可杨甫森盼星星盼月亮地耗了三天,把方效承耗出关时,对方听了他忐忑的表述并未有太多情绪,只是大手一挥:尔等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四个字把杨大人砸晕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宫道上,一时竟然有了辞官致仕的想法。 好在茫然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刘凤枝和莫哲同样是一头雾水。 好在最后莫哲拿主意,先把那几个搜出夹带的带回去仔细审问,正常的阅卷还是要做的,只是两位主考暂时不能擅动。 “师父这一换,究竟哪个考题是真的啊?”邹季峰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是从何查起?” 严彭把刘鹤剩下的考题拿出来:“这个,一定是真的。师兄,现在会试刚刚结束,刘鹤应该还没到家……” 邹季峰咬了咬后槽牙:“走!带人去贡院!” 刘鹤本来已经万事俱备,谁知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考题临时更换,他方寸大乱,加上平日里确实没什么文采,这次估计是要落榜的。这会正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可刚到门口,却被京兆府的人拦下了。 他一时还没弄清楚,自己卖考题的事被发现,和别人竟然偷进他家里去这两件事哪个更让他震惊,就被囫囵个地带走了。 “这么大阵仗,生怕别人不怀疑他师父啊,”齐家来接考生的几个人站在一边看热闹,“诶,你那天不是去方俞安那看见那个严彭了么?他怎么样?” 另一个人摇摇头:“反正不是这样的。” 他们这边刚把刘鹤带回来,刑部那边就来了人,说已经全面接手这起案子,要移交犯人。 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有戚逢的样子,邹季峰倒也没多阻拦,只是把人移交了。 “科举的案子咱们管不了,你说的那个戚逢到底行不行?”邹季峰问。 “他能查清。”严彭一直是这么个评价,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起身,“不是还有两个没找着么……” “你说没找到的两个卖家,万一是考生呢,这会早就被抓进去了。” “不不,付正越说过,这两个人不是考生,事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严彭踱起步来,“不行,我再去找他!” 既然躲起来了,那么多半是幕后黑手还没粉饰好!要的就是这两个人! 于是付正越又匆匆带着严彭到了北客来,还十分心有余悸:“大人,咱们这回……不用做贼翻墙了罢?” 严彭坏笑:“这次不会,不代表下次也不会。多学着点,不然哪天命就交待了。” 此时的北客来完全没了会试前的热闹,因为这里面不少士子都被扣下,到现在也没回来,包括那个张知节。 “退房了?”付正越十分惊讶,“这,他这就走了?那他去哪了?” 伙计摇摇头:“这我们就不晓得了。” 严彭拍拍付正越的肩膀:“不用问他,跟我来。” 北客来的吃食住宿一般,但生意红火的噱头不在这里,而是听曲看戏,那横亘在护城河上的台子可不是白横的。 所以这里有专供唱曲的伶人住的地方,虽然待遇比青楼戏班子强不了多少,但好歹看着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严彭带着付正越一路到了一间房门前,直给付正越看傻眼了:“大大大大大人……您这这是,常来?” “算不上,”严彭敲敲门,“熟悉罢了。” 里面传来一声软糯糯的“进”,直给付正越骨头都叫酥了,然而进门之后他所有的旖旎幻想一下成了泡影。 屋里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没有什么曼妙的美女。 “呀!先生带生人来了!”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是从少年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付正越顿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是谁啊?” “这两位是可靠的,你以后不方便查什么,都可以到这来问。”严彭对付正越道,“不收你报酬,人情都记在我头上。” 付正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然而严彭明显没打算解释太多,转向那个老头:“刘叔,最近有没有甚异常?” 刘轻水看了一眼付正越,既然严彭都把人亲自带进来,那应该是可信的,于是道:“十二的名头放出来之后,那胡人就来了,只是前几天他便走了,我们没敢追。” 严彭一摆手:“那他卖过东西没有?” “卖?”刘轻水有些惊讶,“他整日都很正常,没见他做过甚生意……是恩科出事了?” 严彭一点头:“那他与士子关系如何?” “倒像个普通行脚商了,”刘轻水冷笑,“哦对了,他们又来了一个人,看上去不懂甚,但位置不低。” 付正越此时再迟钝也听明白了,屋里这两个人与严彭绝对关系匪浅,根本不是记个人情帮个忙这么简单!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5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