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要去的,否则……不是给殿下丢脸么。”严彭撂下笔,将桌上刚写好的字拎起来,“师兄看看?” 几个人闻言,都转过头去看他,只见那几个字有些眼熟。 “这是……”戚逢眼睛尖,“栖梧先生的书道罢?” 严彭一点头:“连你都骗过去了,那高首辅肯定看不出来是假的。” 戚逢有些惊诧:“你要去赴宴?” “那当然了,”严彭把字放下,好像要准备装裱起来,“师父不去,只能我和师兄走这一趟了。再者,到时我便跟在殿下后面,哪个还看不分明!” 方俞安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有些不正经的目光,一下又避开了。 高瑞的生辰,八月十二,转眼便到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从一大早就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虽然清凉,可看着总让人心情不好。 午时刚过,京里的一些衙门就没人了,都去捧这内阁首辅的场。而严彭拖到了快下值才慢悠悠地往高宅走,路上正好碰见同样慢悠悠的方俞安。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朝车水马龙的高宅走去。 此时高宅中,人已经基本到齐,在门口迎客的下人都不剩几个,估计里面快要开席了。 严彭在路上看见了方晏清的马车,这会他们君臣二人怕是已经交谈甚欢了。然而他莫名从中找到了点乐子——搅局这种事,他还真是能乐在其中。 然而他并未如愿以偿地跟进去耀武扬威。 于是,高宅门口,一句响亮的“五殿下到”,结束了高瑞与方晏清其乐融融的交谈。 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余钱,最后还是刘凤枝大度,找了个拿得出手的给了方俞安,让严彭仿着自己的字迹写了字,算是为这个老对手庆贺了。 高瑞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起身相迎:“老臣见过殿下。” 邹季峰有些奇怪,怎么只有方俞安自己来了,严彭呢? 而方俞安并不怯场,只是冷漠地一点头,敷衍如背书一般说了准备好的祝词。不过高瑞看起来并没有多惊讶,毕竟人是他请来的,他早该预料到。 方俞安目不斜视,常安远远地看了他好几眼,他也不搭理。常安颇为奇怪,这是怎么了,严彭也没跟着,出了甚变故? 然而高瑞似乎是真的是请这些人来赴宴的,好酒好菜端了上来,那边戏开腔,这边便动筷子了。 别的不说,单是这首辅家的菜就不一般,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戏也快终了了,可高瑞还是没有甚动作,看起来好像真的沉浸在生辰的喜悦中。 戏的最后一锣敲响,整场终了,院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来。 可能是还没尽兴,这边戏班子又加了一段琵琶。两个女子坐在台上,怀抱琵琶便拨弄起琴弦,乐曲像是泉水一般流了出来。 真好,常安吃得有些饱,此时正挑着素菜准备填填缝,来这白吃一顿,赚了! 然而被琵琶掩盖住的,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琵琶声婉转动人,不少人都沉浸在这样仙乐一样的氛围中。突然,一声杂音破坏了所有的旖旎幻想,嘣的一声,一个女子手中的琵琶断了弦。 也正是此时,搭在院子中间的戏台后忽然绕出来一个人。那人浑身血污,看起来十分狼狈,手里拿着块带着血的绢布,一下倒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高瑞一愣,顿时皱起眉:“何人?” 下人上前查看,那人似乎还有一口气,此时喘息剧烈,应该是累的。可下人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是谁,只好如实禀报。 “赵指挥使,”高瑞道,“今日老夫做东,本不该麻烦指挥使,只是您看……” 赵天明一颔首,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十分惊讶地起身:“赵殊?!” 这一下可炸了庙了,席间谁还不晓得前段时间赵殊贪腐一事,结果本尊就出现在这了,虽然有些骇人。 赵天明抽出赵殊手中攥的绢布,上有血书,货真价实,他还能嗅到腥气呢。他简略看了一眼,问赵殊:“这血书可是你所写?” 赵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赵天明起身:“其人在刑部狱关着,不过这次跑出来是来申冤的,血书一封以陈冤情。” 话音刚落,高瑞便瞟了一眼方俞安。对方向来没有太多神情的脸上,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 依然没有检查错字语病,虽然知道了检查了也看不出来_(:з」∠)_
第20章 “老夫此次宴席本是要宴请各位共享欢乐,可此事已发生,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不得不管,还劳请各位……做个见证。”高瑞起身,缓步到了赵殊面前。 赵殊像是歇好了些,总算能勉强跪在地上。 高瑞板着脸:“尔贪腐证据确凿,还有甚冤情可申?老夫可告诉你,若是妖言惑众,便罪加一等!” 赵殊被折磨得够呛,能到这已经是极限,此时还不太能说清楚话,于是赵天明将绢布递给了高瑞。 血书很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总之写着,他从未贪过一分钱,粮食也明明白白地卖给百姓了。是有人想私吞赈灾款,才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高瑞看过皱起眉:“赈灾款是国库调拨银子与银票,这关系百姓生计,谁敢私吞!分明是徒妄挣扎!” “首辅!”赵殊往前一扑,一下拽住高瑞的衣摆,“首辅,下官真的,真的冤枉!” 高瑞冷笑一声:“你贪腐多年,鱼肉百姓,还敢带人截杀朝廷命官,何冤之有!” 赵殊拼命摇头:“那夜馆驿起火,下官匆忙带着人去查看时,却被人用刀抵着脖子,被迫认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下官到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不去做个教谕真是可惜了。方俞安轻叹一声,终于明白这场鸿门宴要做甚了。 “原来赵县令灭火用弓箭刀剑,”方俞安起身走过去,“而且还得先派死士把里面的人都杀了。若是我说,这火还不如不灭。” 高瑞点头表示附和:“难道当时五殿下作为钦差,还能撒谎么?你本就罪无可恕,五殿下留你一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赵殊抬起头,那不怕死一样直愣愣的眼神,愣是把高瑞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对了,对了!高瑞嘴角抽了抽,不过这可不是气的,而是兴奋的。 “殿下是钦差,自然不会说谎。”赵殊的语气十分坚定,“可有人不是,有人想加害于我,而从中谋取私利!” 方俞安心里一沉,这边又听高瑞一唱一和的附和:“你说的有人……到底是谁?” 赵殊毫不犹豫:“严彭。”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陷入了死寂。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一通宴席是用来做甚的。 邹季峰真是把牙咬碎了才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不过好在理智还在,然而他的指骨攥得发白。 原来是这样,高瑞要用这种办法来洗净自己,让自己和那群“贪官”划清界限。 幸好玉声没来,邹季峰轻叹,否则这该如何收场。 唉,可是他不来,就能收场了么? “赵殊,你想清楚了,”方俞安道,“如果你今天不来此,不说这些话,没准还有一条活路。我们都没打算要你的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压得极低。而赵殊似乎有恃无恐:“他胁迫我以换得赈灾款,又将好不容易卖给灾民的粮食强行收回,送到那些商户手中谋取私利……我是冤枉的。” “首辅大人!此人无论是否有冤情,他都是朝廷钦犯!是如何从刑部狱出来的!” 说话的是戚逢,他素来不太会如此引人注意,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要他喊出这么大声,恐怕还是生平第一次。 高瑞不理会他的转移话题:“那是刑部的疏忽,老夫见其人有冤,自然先以冤情为主。” 戚逢点点头:“那下官便就此告辞,回刑部好好查查是谁把犯人放出来的!” 说完他就真的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不带一点犹疑或恐惧。 然而他走到大门忽然停下来,刚才还敢和高瑞叫板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你……” 严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且去,我的命可交到山秋手里了。对了,乌晟在外面呢,你叫他跟着你,别出意外。” “你来做甚,你晓不晓得里面……” 严彭一笑:“山秋,再晚,证据可就没了。” 戚逢看上去有心想打死他,然而犹豫片刻,最终抬腿便走。 “首辅大人,在下听闻此处似在审案子?见猎心喜,特来叨扰。” 比起从刑部狱里爬出来的赵殊,严彭的出现似乎更有吸引力,连赵天明都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方俞安虽然心里打鼓,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严彭。 “适才正说着你呢,来得却巧。”高瑞把手一背,微微眯起眼,“严彭,你说湖州东八州县中沅县县令赵殊贪腐揽财,此事可真?” “不曾有假。” “可他却说,是你胁迫他顶罪啊。” “人证物证具在,赃款也已经收于国库,在下却不知,赵殊此时说这些是要做甚了。” 赵殊应该是歇好了,此时艰难地站起来:“你在湖州,把刀尖抵在我脖子上,让我带着你那些赃款进京顶罪,难道忘了吗?!” 严彭轻笑着摇摇头:“赵殊,你总这样说,我还真的以为自己腰缠万贯了……唉,这样的美梦怕是无法实现咯。” “你别想抵赖!”赵殊暴喝一声,“你让我进京前,还留下了一部分要准备东山再起呢!” 若说留下,那确实是留下了,而且严彭还嫌留得少。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你的赃款来自于沅县百姓,自然可留下些用于赈灾,也算你做了件好事。” 赵殊狰狞一笑:“你敢不敢……敢不敢叫人去查账!” “有何不敢?”严彭一笑,“你便是查一万本账,我从未做过的事,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赵殊被他这镇定的态度吓着了,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他甚都不晓得,所以才无知者无畏。这样一来,到时候证据被翻出来,才能叫他无从辩驳。 于是,高瑞好好的一个寿宴,就变成了审堂,不过来了的人都没走,心思各异地看着热闹。 “不过在下倒是有个疑问,”严彭看起来十分有把握,“为何赵殊其人大摇大摆地来此,首辅大人不关心一下刑部狱的情况呢?” “这还不劳你费心,老夫早已叫人去查了。” “那在下可要问了,”严彭转向赵殊,“你来京时不喊冤,下狱时不喊冤,为何偏偏此时叫起冤来了?” 赵殊早有准备:“你拿我的家人威胁于我,难道我和你一般冷血无情么!我是实在走投无路,这才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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