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站着一个姑娘,应该才及笄,披麻戴孝,面庞清秀,眼睛泛红,却没有流露一丝悲伤,绷着脸有有序地指挥管事的和家仆。 “郡主,人带到了。”家仆说完就退到一边,封长诀看向郡主。 他在来陇西前无数次幻想过陇西郡主的相貌,他想知道,瑛王临终托付的女儿究竟是有怎样的担当。 她外表上与一般女子并无大样,但她此刻含泪站在庭中,一人撑起整个王府的模样刻在他的心中。 她,很坚韧。 封长诀走上前,先在灵堂那儿朝棺材拜了拜,轻声道:“瑛王殿下,你的信我送来了。” 妇人看见这个陌生青年对着棺材跪拜,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颤声问道:“你是谁……” 封长诀见妇人眼睛红肿,失魂落魄,心里一阵难受。 “我……” “母亲,他是来送父亲的遗书的。”郡主快步走来,双手轻轻地抚着妇人的肩膀,安抚好母亲后,给封长诀一个眼神,让他先随自已去偏殿。 封长诀站起身,离开灵堂前看了妇人一眼,后者目中无神,跪在棺材前念叨着什么,泪水不住地流。 “走吧。” 郡主见他没跟上,提醒一句。 走进偏殿,封长诀将小葫芦递给她,郡主珍惜地握住小葫芦,放在胸口,深呼吸过后,她打开小葫芦,抽出信纸。 “鸿雁传来,千里咫尺,海天在望,不尽依依。” 信纸第一行熟悉的笔迹,仿佛听到父亲在耳旁念。 郡主越往下看,手捏得越紧,最后崩溃大哭起来。 “骗子!你说会团圆的!”她痛哭起来,忽然腿软无力,跪倒在地,紧绷的情感一见到信就如同防堤开了个口子,洪水倾泻而出。 等到树枝撑不住积压的雪,雪滑落在地,偏殿的哭声才渐渐停止。 封长诀扶起她,后者哭肿了眼,拿起手帕擦脸,泪早已风干。 “失礼了……”郡主小心地把信纸折起来,连同小葫芦一起收进袖袋,她站直身板,哽咽道,“多谢你跑这一趟。” “没事应该的,抱歉,那时在冬猎围场见到殿下时已经晚了。”封长诀充满歉意地回答她。 郡主摇摇头,低声道:“父亲……他去京都前,就说过他大抵是回不来了,让我们早早准备后事。” “我也明白……但我就是怀着侥幸,希望父亲能躲过这一劫,还傻傻地和他约定,要回来……吃团圆饭……” 封长诀未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看见她支离破碎的模样,看见整个王府的现状,他宁愿这辈子都不经历。 他就陪着她在偏殿哭了一个下午。 “郡主,卖纸钱的老板找!” 偏殿外出现的声音不得不将郡主拉回正事,她抹去泪水,感激地对封长诀说。 “我……我还要操持丧事,你有地方住吗?如果不嫌弃,先住我们这吧。” 封长诀不好过于叨扰,婉拒道:“不用不用,我在旁边的客栈住就好,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回去。” 总不好留她们母女二人守着这王府,虽然没有他,郡主也能把王府得井井有条,但他总归不放心。 “多谢你了,还未问过你的名字。” “哦,你叫我封长诀就好。” 封长诀。 郡主觉得耳熟,在城镇话本里听过,之前班师回朝路过陇西,她惊讶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那个很厉害的小将军。” 这下轮到封长诀纳闷了:“我这么有名?” “郡主,我记不得去望川山的路了!” 殿外又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郡主这下坐不住了,疾步走出殿外。 “怎么可能,你定是没认真找!”郡主此时显露出焦急来,她急迫地说,“老何,你跟随我父亲几十年。那日,父亲带我去望川山玩,你也去了,你怎会记不得路?” 何管事眼神闪躲,坚持自已的说辞:“郡主,我老了记不清了!” 郡主看他这样,就是不想去找,嫌麻烦。 王爷一去,底下的一些下人就变得刁钻刻薄了。 “望川山,既然是本地的山,问问其他人,总有人知晓去那儿的路。”封长诀沉思片刻,忽然出声。 郡主苦笑一声:“那座山是父亲取的名,本地人概不知晓。我只记得,向南走,那是一片绿山,不高,山顶有一棵大槐树,上面系着几个铃铛。山下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若是我忙得挪不开,我早就自已去寻了。” 封长诀一口应下:“我帮你找。” “啊?” 郡主诧异,辨认他说这话的真假。 “我说,我帮你找,反正我还要待些时日,帮你们做点事。” “真的?” 郡主依旧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青年,上午才来,他与瑛王府最大的联系也只是送一封信,连家中老仆都懒得去寻,这个初见的陌生人竟然情愿去寻。 “我说到做到。”他胸有成竹地说。 虽然上次答应裴问礼拿第三没拿到……但这次他肯定能履行自已的诺言。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去找那个大槐树干什么。” 找大槐树干什么…… 郡主想起小时候,父亲牵自已走到山坡上。 那匹黑马低头在山地吃草,云矮矮的,飘过他们头顶。 “爹,我们在这里挂祈福袋吗?”小姑娘扎着双髻,身着鹅黄小裙,一路捧着祈福袋和铃铛小跑到父亲身边。 “就在这里挂吧。”瑛王笑着蹲下,摸摸她的脑袋。 “为什么呀?” 她当时不能解,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挂,在城中树上挂上就好了啊。 “槐树是灵星之精,替天上主管农事,保佑大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棵大槐树更是我们陇西的保护神。” “哦哦!”
第18章 姜家公子 “大槐树,你一定要保佑陇西!” 她被瑛王抱起来,高高举起手臂,挂上祈福袋和铃铛。她转头就看见山下的长河,激动道:“爹爹!在这里可以看到好远好远,这里有名字吗?” 瑛王笑着放下她,说道:“不知道诶,小颜,和爹爹一起来取个名吧。” “好!”她声音稚嫩,充满活力,装模作样学着文人的模样,“在山上能看到河流,就叫看河山!” 看河山,通俗易懂。 瑛王被她逗笑,稍作修饰:“叫望川山怎样?” “好,爹爹太有文化了!” 大槐树下,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郡主脑海里逐渐模糊。 “父亲应该想葬在那儿。”舒画颜眼眸明亮,温和笑笑。 他是地方藩王,他有职责守护好这一方水土,就算他死了,尸骨也要在这儿,滋养这片大地。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封长诀了解后,起身要往王府外走去。 他上午才进城,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累吗? 舒画颜小跑过去,关心道:“封大哥,你歇息几日再去也没事。” “早日了却殿下心愿,你也能安心。”封长诀看庭院仆人忙忙碌碌,再看向舒画颜的眼底泛青,“你请人算了日子吗?” “嗯,十天后可出殡。” “十天够了,我会赶回来。” “封大哥,万事小心。” 一骑白马又冲出城外,买菜做晚饭的大婶诧异地看了眼那个背影,总觉得上午见过! 高楼屋顶上有两个人注视着人马的一路踪迹,一高一矮。 “封长诀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劲,他不需要休息的嘛!” 海日古坐在屋顶上,双腿酸痛。在京都一收到封长诀出城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追上去,在路上遇到几个暗卫阻碍,就看不见封长诀了。 幸好看他去的方向猜对了,不然白忙活一趟。扎那想着就头疼,他和海日古两个人骑马骑了这么些天,屁股都疼了。 这人是铁屁股吗?! “扎那,还追吗?”海日古四肢大开,仰倒在屋顶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 “在他回途中布陷阱,我实在没力气了。”扎那干脆也坐在屋顶上休息。 “我真的佩服他,赶了十多天的路,上午才进的城,下午又出城帮人寻大槐树,他也太热心肠了!”海日古下次见到他,都想给他作揖了。 “也不知道乌兰那边怎么样。” 扎那和海日古临走前,听到乌兰说,之前去表演的几个茶楼和酒馆有人在查。 “封太平那拨人不敢查得太深,乌兰姐姐那边不会有事的。” 海日古完全没把封太平派人暗中追查他们踪迹的事放心上,他们可是掌握了封太平勾结的证据,量封太平不敢追得太紧。 扎那皱眉,如果只是封太平一拨人,他反而不会担忧,如今情况有变。 “不是他们,又有一拨人在查,完全不留情面,一开始就盯住玉楼春查。我虽然和老板商量好了,但我不信任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守口如瓶。” 又有一拨人! 海日古震惊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这么快!那拨人是谁的人呢?” “不清楚。不说武力怎样,这拨人身手敏捷,会很难缠。你没发现,我们此次出城行动,绕了不少路。” 海日古醍醐灌顶,他还以为是抄近路,原来是绕远路。 他有种游离在组织之外的感觉,不满地嘟囔:“你们怎么不跟我说说。” “说不说都一样。本来一开始不打算带你来的,自然没和你说,想到要用暗器,才带上你。” 听到这个令人伤心的回答,海日古尬笑几声,早知道不问了。 “你啊,这次好好表现,将功补过。” 海日古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玉楼春最近来了一个贵客,出手阔绰,待了几天嫌没新意,扬言要找老板论。 茶侍为难地看着那位贵客,闲散地靠坐在席位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杯盖轻轻地磨着杯口。 这位贵客长得俊,穿衣讲究,衣装一看就是上等。那双桃花眼勾得这儿的茶姬都心神荡漾,调戏女人的功夫一等一,怕不是哪家流连花丛的豪门子弟。 怎么就找上玉楼春麻烦了?! “我是你们这儿的贵客,连老板都不配见吗?”那位贵客语气调侃,但语句中透露着威压。 茶侍被吓了一跳,连忙赔笑:“哎呦,当然可以!小的现在就去说!” 人匆匆跑上四楼,敲了敲门,里面透出好听的声音。 “怎么了?” 茶侍在门外通报:“老板,有个贵客说要见你!觉得茶楼的歌唱来唱去就那几首,他听得无聊。” “这是来挑刺来了。”后者说完,过了一会,拉开厢门,走出来一个敞着胸膛的美艳男人,相貌年轻,身形高挺,迎面扑鼻而来的胭脂香让茶侍忍不住看向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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