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将病气过给陛下。” 李幼不肯退让:“可朕一定要见恩宝。” “那臣就把她轰出洛京,让她自生自灭。” “孙珩行!” “臣在。” 李幼厉声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孙珩行的眼里无半分温度,寒声道:“陛下来臣的府上闹,臣说什么了?臣好心劝陛下,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 “可您一言不合就训斥臣,践踏臣的一片好心。即便您是天子,也太过分了些。” 李幼自知失言,又怕他真的把杨恩宝赶出去自生自么。 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好声好气道:“是朕一时情急。孙丞相,你把恩宝交给朕,朕即可就离开。” “臣说了,她会过病气给陛下。” “那朕去看她一眼,一眼总行了吧?” 孙珩行不说话了,沉默等于拒绝。 一群人精起身,好声好气地哄着李幼,试图把他带离孙府。 “陛下,咱们回去吧。” 李幼气急了,冲孙珩行喊道:“恩宝她病得那么严重,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瞧她?!!” 周围安静了。 “金疮痉是不治之症啊,她随时都有可能死的。”他越说越难过,甚至委屈,“若是会传染,朕可以带上面纱,做好防护。你不能这么……朕……朕只是想见见她……” 李幼说得那么伤心,却打动不了孙珩行。他神色不变,铁了心地道:“把陛下送回宫。” 天子被宫人们半推半挤地拉走。 在踏出院子的一刻,李幼忽然回头,眼里怨恨的神色如此浓烈,令他停驻在原地久久不动。 过了很久,沈默来了,叫了一声。孙珩行才回神。 “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 “开门吧。” 沈默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霉气和血腥味。再往里,血腥味更浓。 一个女子被绑在铁架上,模样奄奄一息。因为多次用刑,血液染红衣裙,连同碎料黏在伤口上。 沈默拿起桌上的水泼到女子的脸上。昏迷中的女子悠悠醒转,见了沈默二人,讥讽道:“真没想到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宝啊,你糊涂啊! 第14章 恩宝之死2 “你该庆幸你还有价值。”沈默道。 “我的价值就在那份药方里。”杨恩宝努力抬起头,似嘲似笑道:“但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信息。” “日子那么长,我未必找不到解药。”孙珩行言行举止之间没有半分急恼,甚至有闲心地拿帕子擦地椅子上的灰尘。 他坐下来,从容淡定:“倒是你,未必能活到我寻到解药的时候。” 面对他的威胁,杨恩宝丝毫不在意:“我一个奴婢,出身卑微,贱命一条。就算死了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可陛下不同,他是九五之尊。他若死了,国民哀悼,天下缟素。 “孙大人,你最好,最好在他毒入五脏肺腑之前寻到解药。不然的话,就等着替天子收尸吧!” 这些时日,杨恩宝未饮过任何水,故而声音听起来沙哑粗粝。 “收尸”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话满满当当的都是恶毒的诅咒。 不难看出,她想通过激怒孙珩行,从而求得一死。 但孙珩行不吃她这招激将法。他转变话锋,道:“你这话,倒叫我好奇你这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刚刚你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因你的病而亲临孙府。他想看看你,却被我拦回去。 “他为了你送来多少珍材,甚至不惜和我硬碰。杨恩宝,这些年天子待你如同亲人,从未轻贱过你一分。而你却一直在害他。 “我问你,你可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有生过那么一丝愧疚吗?还是说,天子对你的好,在看来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 “我……” 杨恩宝咬紧下唇,没有把话吐出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是对李幼有过愧疚的。她也想放弃毒害李幼的行为。可在遇见李幼之前,她已经对另一个人起誓,无论天诛地灭,自己永不背叛对方。 于是她只能闭着眼睛,狠下心来,对李幼的真心视而不见,听而不动。 她对不起那个单纯的孩子,所以偶尔她也会让他悄悄吐出来,偶尔装作忘放那么一次。 孙珩行将她抓起来时,她其实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受审的两个月里,她时常痛得昏过去。可她仍生不出怨气。 每每深夜疼醒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那个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而是深宫里的李幼。 就好似被蒙蔽的良心重新洗去污垢,常常隐隐作痛。 她想着,若是有来世,她一定投胎成李幼的亲姐姐,然后弥补自己这一世对李幼造成的伤害和亏欠。 李幼,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 杨恩宝控制好表情,咬牙狠心道:“若非他尝出的味道不同,我怎会暴露,又怎会被你抓到?他与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有何值得我内疚的?” “好,很好。” 孙珩行起身走到杨恩宝跟前。被权力滋养出来的人,气场强大,就算是寻常的问话,也难以掩盖里头的压迫感。 “我再问你,你与天子,各自取了什么自己所需的?” “与你何干?” “你不是个贪财好富之人,亦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你有着异于常人的忠心和不惧危险的勇气、智慧。若不是汤药那次,我未必能发现你是个卧底和叛徒。”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珩行逼近杨恩宝的视线,目光如刀:“你在我手下做事这么多年,到底帮陶嵩传了多少消息?” 杨恩宝面色一变,惊觉入了孙珩行的圈套。 她立马否认道:“什么陶嵩?我从来都不认识他。” “沈默。” 沈默上前,将证据展开。 “这是我从天子手中搜出来的,字迹清清楚楚。是你借杨山蜜桃一事,悄悄给他的。你认是不认?” 杨恩宝嘴硬道:“我不认。” “把查出来的东西念给她听。” 沈默掏出了份小册子,翻开念道:“承启二年,陶嵩贬谪徐州,杨恩宝告知天子,遂天子大闹未央宫。承启二年八月,一西南老媪北上寻故友,先与陶氏旁支接触,后在灯花楼与杨恩宝见面。承启二年十二月,杨恩宝哄骗天子装病,欲借天子之手召回陶嵩。承启三年六月,杨恩宝买通宫中人,找杀手潜伏出宫的路上。承启三年八月,杨恩宝泄露主子行程……” 沈默说的每一件事都准确无比。杨恩宝听着,慢慢地维持不住先前的得意和讥诮。 “我从来就不是陶嵩的人,你要我如何能认?” “那便是承认你在替他人办事。” 杨恩宝撇过头去,“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解药的配方?” 孙珩行不紧不慢地道:“实话告诉你,那个给你毒药的老媪已经在洛京的路上。她来了,解药的事自然迎刃而解。你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笃定我找不到药方的来源?” “既然你找到了,为何不杀了我?莫非想诈我?”杨恩宝冷笑道。 “我能查得到你全部的动向,就不屑于诈你。只是想证实一些问题罢了。” “然后呢?” 孙珩行笑了,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杨恩宝,你这段时日这么努力地活着,说明你也不是很想死吧?”他重新坐回椅子里,“我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肯,我就放你离开。这是你最后一点价值,要不要全在你。” 杨恩宝沉默了半晌,沙哑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那个人的所有事情说出来。” “不可能。”杨恩宝摇头道:“我绝不背叛他。” 孙珩行退一步,“那你便承担所有的罪名。签字画押后,我会呈到天子的面前。” 杨恩宝同意了。沈默从袖里拿出新的罪状书和一份印泥。 按了手印,沈默将东西交给孙珩行。 杨恩宝突然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她的部分行踪是经过万无一失的排查才敢行动的。可如今被人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 她实在想不通孙珩行是如何查到,还这般详细。 “我为何要与你解释?”孙珩行道。 “我也与大人做个交易,而且这个交易大人稳赚不赔。” “说来听听。” “我知道一个天子的秘密。” “你怎知我定不知?” “你一定不知。”杨恩宝恢复之前的笑容,“若你知道了,便不会站在这追问一些有的没的。” “你欲说什么?” 杨恩宝目不转睛地盯着孙珩行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 “李、幼、与、人、有、染。” 果然,孙珩行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声音似含了霜:“你在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 杨恩宝讥讽道:“孙大人不信?可我说的字字属实。 “就是四月,我奉大人之命去送药给他。他在催吐时,我无意间看到他衣领下的红痕。 “原先以为是蚊虫叮咬所致,直到我看见花楼里的姑娘身上的红痕和他的一致。我才恍然大悟。 “孙大人,你查事如神,怎么这点就查不出来呢?莫非是那些个东西瞒着你了?” 她说得讽刺,见孙珩行面沉如水,似要宰人一般。困扰在心里的疑惑瞬间得到了解决。 于是她笑得更厉害了,“大人当初说那药是毒药,我怕双份毒会让他死得太快,于是只能一点一点地下。 “难怪这些我不见他倒下,原来是你的药吊着他的命。大人,您原来对他有情啊!” 血腥味的屋子越充斥着杨恩宝的笑声,就越显出孙珩行的低气压。 沈默深知孙珩行一碰上有关李幼的事情,就容易失去理智。他上前点住杨恩宝的哑穴。笑声被硬生生地咽回肚子。 孙珩行已经失去耐性,一刻也不想多待。他现在只想去查杨恩宝说的话是否属实。 “待我查明,你自可离去。” 门一开一合,房内重归于静。 不久,屋内响起一道细且悠长的口哨。栖息在树里的鸟儿得了指令,振翅飞去。 不料,还未飞出院子。突然发出哀鸣,跌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杨恩宝剧烈地咳嗽着,血液不断从嘴里流出。呛得她很难受。 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了激走孙珩行,好让自己能够向那人传出不易而来的讯息。 爆出李幼的秘密,除了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也是为了解救李幼。 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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