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匪摇摇头,用手撑住桌面借力起身,最后因为醉态跌回椅子上,只得头缓缓抬起朝向刑朔的方向,桃花眼没有丝毫聚焦。
褚匪恍惚着愣了楞,突然想起什么,问刑朔:“你说,我娘会原谅我吗?”
刑朔一怔,袖中的拳头握紧,道:“陈姨不会怪你的。”
褚匪笑了起来,道:“我娘和老师都不会原谅了我了,他们至死都会带着对我的恨意离开。”
“云鸿……”
“可是我不怕!可是我不怕啊,元程,所有人都骂我忘恩负义,是樊家军的罪人,说不配做老师的学生,逼死自己亲娘,可是我不怕,我只要他们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的目的。”
“别再说了!”刑朔打断褚匪,“我知道你其实在意的,待十三年前真相,他们九泉之下定会明白。”
褚匪怀疑地看着刑朔,不知过了多久,笑了笑道:“好,那我信你,我等那一天到来。”
话刚完,刑朔正待再安慰两句,褚匪倒头往桌上一趴,当即睡着了。
刑朔:“……”
京墨在一旁赔笑道:“大人他已经为了宁州的事好几天没合眼啦。”
刑朔上前踢了脚褚匪,叹气道:“罢了,打白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完转身下楼。
门口属下等候多时,看到刑朔出来,忙上前问:“大人,现在是直接回府吗?”
刑朔驻足抬头,看着中天那轮模糊的残月,突然问属下:“你说,我和褚匪这样的人,会得善终吗?”
属下一惊,正要说什么,被刑朔打断:“不回府了,直接去刑部,他们头儿在这里买醉,那边指不定急成啥样。”
赵凉越回到小院时,柚白正在求着宋叔给他做宵夜,还带着阿白一起卖萌。
“你家公子这么晚回来,就不出去找找?”赵凉越觉得浑身乏得很,进了院门直接往花坛上一坐,阿白见他回来,立马从柚白怀中跳出跑过来。
“不是啊,是刑阎王来消息,说你和褚大人去吃花酒了。”
“吃花酒?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想起碧璃亭确实是吃花酒的地方,还是跟男人,“……”
“那公子你这新衣裳哪里来的?这一看就很贵。”
“白拿的,反正褚尚书有的是钱,白拿白不拿。”
柚白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宋叔倒了茶水递给赵凉越,问:“公子可要吃些东西?厨房都备着呢。”
柚白当即喊道:“宋叔你偏心!不是说没有吗?”
赵凉越笑笑,朝柚白举举阿白,道:“阿白也偏心噢。”
柚白跟着应和地喵呜了几声,柚白不满地噘嘴,随后化悲愤为力量,去帮宋叔端饭菜上桌。
吃饭时,赵凉越问柚白是否将鹿鸣的事告知韦大人,柚白立即眉开眼笑,说自己如何讨人喜欢,那位高居户部侍郎不仅见了他,还让他留在府里吃了饭。
赵凉越笑了笑,并不告诉柚白自己已经算是和雪枋院及韦府结盟,不过心里有点意外韦星临对柚白的态度,估摸着和萧老夫人一样,也很喜欢小孩子。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韩亭因着近来得了几把上好的绫绢扇,便邀了赵凉越和萧瑢乘舟游玩,一来送扇,二来赏秋。
其实京都的秋过于萧瑟,不禁风吹得眼干,也瞧不见多少苍翠颜色,只是若泛舟城西河间,其主街最为京都繁华处,衣香鬓影,宝马雕车,新奇好玩的也不少,倒也有几分兴味。
赵凉越看着自己手中的绫绢扇,触质柔腻,扇面薄如晨雾腻,上绘青竹伴月,勾画功力十足,是件可以在京都叫卖高价的好东西。
只是……
赵凉越看向一旁转扇子玩的韩亭,笑道:“这般精致团扇,京中多为女眷所用,我和萧兄要如何用?”
“怎么用不得!”韩亭说着示意赵凉越往韩亭那边看见。
赵凉越侧头,只见萧瑢一身白衣如月,懒懒靠在舟头,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眉目无神低垂,手中执着把绘了牡丹的绫绢扇,轻扑着前面一只小飞虫——明明甚是无意,却偏偏美得如画,惹得岸上行人不住眺望,更有些胆大的公子小姐们相邀同行,萧瑢却好似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是安静地看着湖面偶尔冒头的鱼儿。
赵凉越不禁感慨:“到底是讲究物要配精致人,萧兄拿着和我拿着全然是两般模样。”
萧瑢闻言堪堪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道:“赵兄还是更适合拿把清风折扇。”
韩亭赞同地点点头,道:“如此,要不改天我再让人从江南那边带把折扇给赵兄?那边风物最讲究一个雅字,东西大多也比北边精细,赵兄肯定喜欢。”
赵凉越却是摆摆手,道:“我素来不喜用扇,夏日也是寻个阴凉处躲着,专心给我难免浪费。”
“这有什么的?江南那几个州郡年年为了讨好父亲,绞尽脑汁地送,反正是左右都要吩咐,一把扇子才几个钱?”韩亭说着,自嘲地笑道,“反正我是落实了纨绔之名,倒不如更彻底些。”
三人说话间,不远处的岸上隐隐约约传来哭声,抬眼也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有一群人围在一颗桐树下。
于是,三人便靠岸下了船,才知是有一女子卖身葬父兄。
“据说父兄上山砍柴摔死的,一家两男人一夜间全死了,也是可怜人。”
“不止呢,还被夫家退了婚事,说是她克亲。”
“这看着不过十五吧,正是好韶华,兴许能有哪家大爷心善,买她回去做个丫鬟侍妾。”
三人听着旁人讨论,不禁唏嘘,这时突然有仆从拨开人群,一个华冠锦袍的男人出现,正是之前恒恩寺见到的那位杨大人,杨耀宗。
只见杨耀宗摇着扇子悠哉地走过来,往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站定,瞥了眼她面前的白纸黑字,问道:“你就是那个要卖身葬父兄的?”
女子忙给杨耀宗磕头,道:“求老爷买下民女,为父兄安葬!”
“也不是不行啊。”杨耀宗笑了一声,将扇子一和,挑起了女子下巴,俯身端详。女子泪眼婆娑叫人看得心疼,明显很害怕,但是很听话地一动不动,只是肩膀不住地微微颤抖。
韩亭注意到赵凉越因杨耀宗这个动作而皱眉,明显生厌,心道,折扇还是不要送了,免得以后赵兄看了扇子就想起这般画面。
“你这样貌,比我房中丫鬟可差太多了啊。”杨耀宗啧了声,拉起女子的手一看,直接皱眉丢开,道,“这手怎么这么粗糙,跟老树皮似的,就你这种货色,还卖身葬父呢,当京中老爷们都是没长眼的瞎子啊?你爹你哥也是倒霉,靠你是得不到安葬了,你不如带着他们尸体一起投河,一了百了。”
韩亭闻言,眉头一横,走过去斥道:“杨耀宗,你能说点人话吗?”
杨耀宗侧头,一看是韩亭,呵了一声,道:“我当谁呢,原来是韩二啊,今天怎么没被你爹关家里啊?”
韩亭不欲和他掰扯,直接走到女子面前蹲下,温柔道:“姑娘,如果不嫌弃,就到我府上做个丫鬟,你父兄的后事我会帮忙处理好的。”
女子忙感激涕零地磕头,一口一个恩公。
“这样的你也要?”杨耀宗不屑地笑了声,不经意侧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凉越和萧瑢,便踱步走过来,对赵凉越单独说话道,“这不就是近来京都的新红人,赵大才子,久仰,将来高就了不如来我麾下做事如何?”
一旁的萧瑢不禁发笑。
杨耀宗不耐烦地看向萧瑢,讪道:“你笑什么?一个臭唱曲的,靠给男人女人卖笑的下等胚子,你也配……”
韩亭出脚极快极狠,杨耀宗浑话还没完,就被踹倒,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痛得直叫唤。围观的人只觉打得好,仆从们因对方是丞相之子,也不敢还手,只能是扶起自家公子起来,杨耀宗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最后是整个人被仆从背着走的。
“韩二,你给我等着!”
“行,我等你。”
韩亭看着狼狈而去的杨耀宗,摇摇头笑了。
“恩公,民女是不是给你惹上麻烦了。”女子吓得不轻,缓过来后忙关心韩亭。
“没事没事,我爹官比他大多了,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用的。”韩亭安抚了女子几句,然后问他父兄后事情况,女子便一一说了,韩亭便同赵凉越和萧瑢告辞,自行带女子先去处理。
赵凉越看着韩亭离开的身影,不禁道:“他是我在京中遇到的,很不一样的世家子弟。”
萧瑢摩挲着手中绫绢扇,像是自言自语道:“有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不知是福是祸了。”
人群散去,赵凉越同萧瑢上了一处茶楼,挑了二楼雅间坐下。
赵凉越一口气喝两杯茶解渴,对萧瑢道:“你托我查的事,基本已经确定了,有问题的那处名鹿鸣的院子,位处绯霞楼北,表面是放了个琴师沽名钓誉,实则里面防守完备,难以继续调查。”
“好,我会安排人试着从别的方向入手。”萧瑢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这事你还没有告诉褚尚书吧?”
“还没。”
萧瑢唇角扯了个笑,道:“那就别说了,我到时候以雪枋院的名义将消息卖给他,所得赵兄与我五五分可好?”
赵凉越抬头看了眼精明盘算的萧瑢,觉得此举不太磊落,但又想到褚匪那般出手阔绰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并顺口问了句:“那萧兄打算要价多少?”
“不多,这次就要个两千两。”
赵凉越喝茶的动作一滞,只觉“不多”、“两千两”的字眼着实让人心惊,但他还是觉得,褚尚书是付得起这个价钱的。
褚匪宿醉醒来,睁眼时并不知晓什么时辰了,只看到天是亮的。
京墨听见动静,忙从外面进来,边伺候褚匪穿衣边道:“大人,您可算是醒了,都要吃晚膳了。”
褚匪揉揉尚还昏沉的头,问道:“可是有什么要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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