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白穿好外袍,说道:“我在花厅耳房等你,那处离伙计们住的染布阁近,若是马三找到了,也不用黄芦特地老远跑来禀告。” 林桑仰头长叹,皇上埋在府里的眼线肯定会把苏卿白大半夜吃鸡的事情传给皇上,明日府里又会莫名多出十来只鸡,还是活的。 第二日,雪霁天晴。 一早苏卿白就被一阵“梆梆梆”的声音吵醒,他把被子全部踢到床下,闭着眼坐起身,起床气稍大。 前段时间因气温骤降,苏卿白病了一场,皇上就请了个道士替苏府看风水,道士说苏府西南隅地势低洼,导致苏公子病痛不断,如能填高,日后苏公子身体必能康健无恙。 皇上听后立刻买下苏府西南处的弄巷,叫人动工了。 府里人都摸不着头脑,平日里皇上这赏那赏的,也就罢了,还要扩建房子,再扩的话半条街都是苏府的了。只有苏卿白明白把西南处的弄巷改大,便能入驻更多的皇上手下的死士保护自己,毕竟在皇上眼里自己大概已经残得差不多了。 “公子,马三找到了。”门外传来黄芦的声音。 苏卿白揉揉眉心,随手拿起昨夜齐晏落下的锦团狐皮裘披在身上,开了门,问道:“哪找到的?” 黄芦神色怪异,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苏卿白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带我去看看。” 走过几个阁子,绕过拱门,来到染布阁,红红蓝蓝的布已高高架起,一旁摆着的缸里全是不同颜色的花浆汁。苏卿白远远地就看见马三,他穿戴齐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再走近一看,顿觉不对,只见马三紧闭双眼,脸上手上布满了红色丘斑疹。苏卿白往他鼻下一探,气息全无,马三已死。他又瞧了瞧,见他身上的衣服干燥整洁,应该是雪停后被人送过来的。 苏卿白还想细看,被黄芦拦了下来,“没找出死因,公子切不可近身。沾染了不干净的尘屑,皇上怕是会怪罪。” “找个仵作过来,看看死因和死亡时间。”苏卿白顿了顿,又道,“我去趟宫里。” 黄芦弯腰应承着,又瞬间回过神来,低声喃喃:“刚刚没听错吧,公子说去宫里?”
第5章 你认床 齐晏下了早朝,有些疲乏,坐在暖心阁正想喝两口桂肉粥,就见六福一脸欣喜地进来了,他俯身说道:“皇上,苏公子来了,人在外头站着。” 齐晏立马放下碗,来不及披狐裘匆匆跨出门,见苏卿白穿着一袭天蓝色宽棉袍,正仰头看着竹子,雪风和着竹香充盈着他的衣袖,齐晏从眸光到心境都明亮起来。 “一大早过来就傻愣愣地看竹子,也不怕冷。”齐晏替苏卿白拉了拉衣领,又问道,“身上的红疹子可都退下去了?”
“上回你说宫里敬事房端茶的小毛子突然暴毙,后来又听陆蝉说是中了水银而死,死后是什么样的?” 齐晏挑了挑眉,道:“怎么一开口就是死啊死的。”他又凑上前问道,“可吃过早饭了?御膳房新出了几样点心,有玲珑蒸饺、骆驼蹄糕、酥油千层,你看看喜欢吃哪样?” 果不其然,听到吃的东西,苏卿白眼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咽了下口水,说道:“都要。” 齐晏笑意盈盈地带着他进了暖心阁。 苏卿白往嘴里塞了满满的酥油千层,还不忘吮了下手中的甜油,一脸的心满意足。齐晏怕他这狼吞虎咽的吃法把自己吃噎住了,便用勺子把骆驼蹄糕细细地分成一块块,温声说道:“吃慢些,这些都是你的。” 苏卿白兴致勃勃地喝完桂肉粥,又咬了半口饺子,在嘴里嚼了嚼突然皱起了眉头。 “嗯?吃撑了?” “太多葱。”苏卿白指了指饺子。 齐晏凑过来吃掉了他筷子上剩下的半个饺子,安抚道:“下回不让御膳房放葱了。” 苏卿白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 齐晏心中好笑:吃饭都能吃到想睡觉,可见这顿吃得十分餍足。他又看见苏卿白眼下若隐若现的黑圈,说道:“你府里西南处在施工,吵得慌,你睡房又离得近,不如搬到宫里住几天?” “我不会换房间睡啊。”苏卿白没好气地说道。 “不会,你认床。” “……” 苏卿白伸手又想去拿骆驼蹄糕,被齐晏制止了,“再吃等下肚子不舒服了,不许吃了,晚些时候打包给你送过去。” 苏卿白低低地叹口气,坐端正了一些,说道:“这下可以跟我说小毛子怎么死的了吧?” 齐晏见他苍白的脸上因吃了热气的东西显得粉扑扑的,心里欢喜的紧,越发想逗逗他,便道:“擦完手后陪我去御花园走走,我就告诉你。” 苏卿白无奈,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雪后御花园的精致非别处可比,嘉花名木,映着薄阳下的细雪,无一不透着艳丽。 俩人走了一会儿,站到一处拱桥上,望着细纹水波,苏卿白开口说道:“说正事。” 齐晏嘴角扬扬,心道:还是这般执拗。 “小毛子死前的确中了水银的毒,但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不能断定就是中毒而亡。那日他去了外头赌钱,宫门下钥了还没回来,第二日在皇宫后面的一个小角门被发现,发现时人已经死了,当时他脸上和四肢布满红色丘斑疹,手腕还有一处像是被刀剑割伤的伤口,想来死前被放过血。”齐晏缓缓说道,“小毛子性格木讷,除了好赌,没其他不好的习性,也没有什么仇家,无故死去,这案子交给大理寺去查了。” 苏卿白思忖片刻,道:“他是北疆人。” “嗯。”
第6章 哪一点招人喜欢? 这时,高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暴戾的鸟叫声,苏卿白抬首望去,一只红色的赤羽鸟带着一股子戾气直冲冲向齐晏,苏卿白神色一凝,闪身上来推了一把齐晏,赤羽鸟撞在拱桥栏杆上,旋即又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飞向高空,再次折回冲向齐晏。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金刀从苏卿白的袖子里飞出去,正中赤羽鸟,金刀在空中翻滚回旋,落回到苏卿白手中。 六福一脸惊慌地扶起齐晏。 齐晏瞥了一眼那枚金刀,眼角有些笑意,这枚金刀是自己十六岁时送给苏卿白的,十年了,原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又一只赤羽鸟从半空中飞来,在空中盘旋两下,停在苏卿白的头顶,呆呆地看向齐晏。 “他没受伤,你不用看他。” 赤羽歪过鸟头,果真不再看他,齐晏又好气又好笑。 苏卿白望着地上死去的赤羽鸟,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苏卿白语调风淡风轻。 看着他走出老远,六福小心地问道:“老奴让人送送苏公子?” “不必了,他说不用送就不用送,否则又要生气了,路上会有死士暗地里护着他。”齐晏神情恻然,低声说道,“以为今日会好些,没想到还是对朕这般若即若离。” 六福眼底满是怜惜,安抚道:“皇上慢慢来,至少苏公子今日愿意陪着吃完早饭还逛御花园了,平日里两样他只肯做一样。” 六福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赤羽鸟,疑惑地问道:“北疆的赤羽鸟不是通灵性么?这只怎么突然发了狂?” 齐晏不答一语,若有所思。 回来的路上,苏卿白抱着靠枕侧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闷,他掀开帘子目不经意间瞥见一家赌庄,这是阳华街的永鑫赌庄。他立刻叫停了马车。车把式以为他又看上什么好吃的了,静静地等他吩咐。 此时马车突然一晃,从外钻进一个人,清秀白皙的一张脸凑上来,说道:“一大早进宫不是为吃的就是为马三。” “你也知道马三,那下去赌一把。”苏卿白指了指永鑫赌庄。 林桑皱眉,“就这样子进去?大家伙儿一看就知道你是苏卿白,全天下最弱的病秧子,若是你赌输了一口气没缓上来,死了,咋整?谁敢跟你赌?” 不消片刻,林桑就被踢下了马车。他忙不迭地揉着屁股,心中无比怨念,“凶成这样,哪一点招人喜欢了。” 太阳暖暖地照在赌庄的牌匾上,屋檐上的雪化成水时不时地往下滴。 苏卿白打扮成了商人模样,脸上还被贴上了好几颗斗大的痣,他掀开门帘子,一股子浓浓的脚臭味夹杂着汗臭味扑面而来。他立刻感到一阵反胃,险些作呕。 林桑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子,道:“顺逆止呕的。” 赌庄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有。林桑悄声问道:“公子要到哪一桌赌?” “染衣阁的伙计们通常怎么玩?” “用骰子开大小,不费脑。何况下人们也没什么钱,赌注都往小了压。” 说着俩人挤靠进一张桌子,苏卿白往林桑的肩膀上一按,把他按到位置上,凑到他耳边说道:“只管玩,输了管我要银子就是。” 林桑抽抽嘴角嘀咕道:“瞧不起谁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啪”地往都是小铜板的桌子上一放,粗声喊道:“我压大!” 一桌子的人抖了抖,用奇异的眼神看向他。 苏卿白抱臂格格浅笑。
第7章 这样会秃头 来回开了好几轮后,林桑眼前的铜币堆得越来越多,苏卿白止不住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开始集聚到这一头,脚臭味更浓,醺得他头晕。 就在苏卿白要后退往外走时,听见庄家用北疆话骂了一句,苏卿白神色一滞,俯身凑到林桑耳边低声说道:“前面的银子输一半回去给他,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 苏卿白说罢便拨开人群,疾步出了赌庄,晚一步只怕要被臭死在里面了。 日头西斜,冷风吹过,四周起了一丝萧瑟之感。半空中飞来一团火,停到苏卿白的头顶,叫了好几声,苏卿白闲闲地答道:“知道了,吵死,没有其他赤羽鸟再去袭击皇上了。你是鸟王,你最厉害。可以去找其他鸟玩了。” 赤羽听着话不动听,在苏卿白头顶啄了一下,又飞走了。 “喂,这样会秃头的。”苏卿白有苦不能言。 从大理寺借了个仵作过来,验尸的速度果然很快,马三死前服过水银,手腕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死前被放过血。死因死状跟敬事房小毛子无差别,也就是说两个案子其实是同一人所为。 西南角的“梆梆”声总算停下来了,可院子里似乎又响起了另外一种动物的声音。苏卿白洗完澡披了件绒斗篷走出门,看见院子里十只鲜活的鸡正伸着脖子咕咕咕地叫。黄芦灿烂地笑着禀告这是宫里头送来,让做烤鸡的。苏卿白立刻退回去关上门,捂着耳朵,此刻,脑仁相当疼。 第二日,苏卿白依旧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林桑去永鑫赌庄,这次他让林桑故意输掉银子,输到最后便用北疆话坐那里骂娘。 林桑身无分文两手空空,用北疆话把庄家从头到尾骂了三遍,走出赌庄后,还挺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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