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疯疯癫癫,没有一段话说得清楚,可把话拆开来看,又觉得每一句都没说完。 狱卒给他泼去一盆冷水,除了让段苠打了个寒战,未见得他有多清醒。 “想死?不像。想活?活不成。”齐晏打断他,“每天砍一根脚趾,别让他死了,先晾着吧。” 说罢起身就走。 段苠望着他,眼里浮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齐晏刚回到暖心阁,六福就跨进来,惶恐地说道:“苏公子送了只鸡过来,活的。” “嗯?” “是前几日皇上送到苏府的,老奴认的出来,那些鸡的双脚都涂了红色。” “可有人去苏府乱传话了?” “不敢,谁敢。”六福很坚定,坚定地撇清。 齐晏揉揉太阳穴,道:“去苏府。” 苏卿白无聊,正做着橘灯,马三没死前在染坊一天要吃掉三斤橘子,这些橘子还是特地让人从兴元镇带过来的。 马三死后,剩了好些橘子,可府里没人喜欢吃,黄芦就把橘肉剥出来喂鸡,谁知鸡也不吃。 苏卿白拿了一个橘皮找来一根细小的蜡烛,做了个玲珑的灯。 齐晏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子冷风,蜡烛火苗晃了晃。 苏卿白眼眸子映着烛火,很是明亮。 “嗯?伤没好全,应该多休息。”齐晏蹙眉说道。 “皇上勤政爱民,日理万机,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苏卿白头都没抬淡淡地说道。 这语气,果然生气了,齐晏哭笑不得。 “这俩日可没批什么折子。” 齐晏坐到苏卿白跟前,想拿起他的橘灯瞧,却被苏卿白抢先夺走了。 “晚上与大理寺卿彻夜长谈,白天与新科状元把酒言欢。要批什么折子。” 齐晏:“……” 这桥段一出来就知道又是陆蝉。这样添油加醋一说,无可辩驳。陆蝉不去茶楼说书实在是屈才了。 “我让你进宫你又不去,你要是在,什么大理寺卿,新科状元,宫门都不让进。” “我的错?” 苏卿白看着他,不眨眼。 “我的错。”齐晏服输。 说话间,黄芦提着食盒进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山药粥放到桌子上又退出去了,顺便掩上了门。 齐晏看了一眼连点肉沫都没有的粥,道:“就吃这?” “嗯,就吃这,每天,吃一年。自然不能跟皇上顿顿山珍海味比。”苏卿白心里愤恨,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橘灯。“嘶”地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蜡油洒到了掌心。 齐晏连忙拿下橘灯,抓起苏卿白的手对着他的掌心轻轻地吹气,蜡油很快凝结成霜。 苏卿白白皙薄透的皮肤烫成了红红的一片。 齐晏轻车熟路地给他抹药,便抹药边说:“宁德街有一家做点心的店,里头的薄皮饺子好吃,比当年你在河间镇吃的那家还要好一些。” 他拿起绒斗篷把苏卿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12章 彻夜长谈,把酒言欢 “得像产妇一样照顾,你才不会受伤。” “………” 齐晏不顾苏卿白上来的那股别扭劲儿,直接横抱起他跨出门。 门外的丫鬟下人们十分识趣地装作没看见。 大齐民风开放,加上齐晏又勤政爱民。天子脚下的皇都相当安宁。尽管夜色已晚,皇都的人民依然出来吃夜宵。宁德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齐晏和苏卿白吃完饺子,闲闲地走在街上,苏卿白把绒斗篷的帽子往下拉,露出整颗头凉快凉快。先前饿急了,苏卿白猛吃两大盆的饺子,热得头顶冒汗。苍白的脸蛋此时粉扑扑的,齐晏难得见他吃这么多,心里欢喜得紧,把苏卿白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牵着他走,这回,苏卿白却没有反抗。 苏卿白停在卖冰晶灯的摊位前,愣怔了一会儿,齐晏看出他的心思,正想买一个给他时却见不远处卖橘子的妇人突然口喷鲜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不远不近地在后头跟着的陆蝉立刻上前护住俩人,往一旁人少的地方站。 周围乱了一会儿,又聚集了好多人。 “我想去瞧瞧。”苏卿白探头说道。 “不准。”齐晏一口回绝。 “一眼。” “半眼也不许。验尸有仵作,断案有大理寺。” 齐晏示意陆蝉前去看看,陆蝉犹豫了一下,眼睛瞥见酒楼顶上跟着的一个死士,便去了。 回来的路上,苏卿白心头闷闷的,一句话都不跟齐晏说。 苏卿白闷着闷着便侧在马车里睡觉了,嘴角还挂着满满的不开心。 薄云铺展,冷风呼呼。 许是真的有些累了,苏卿白睡得有些沉,车轮子碰到小碎石上马车颠簸了一下,也未见他醒。见他脸色又比先前苍白了许多,齐晏不禁皱了皱眉,伸手解了他的衣袍,果然看见心口的伤渗出一些血。 齐晏眼眸暗沉,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此执拗的人,不开心总是生生憋着自己。 齐晏轻轻敲击了一下车板,示意车把式直接往宫里头走。 御医来寝宫替苏卿白重新把伤口包扎完好,心口被碰得有些疼,苏卿白倒是被疼醒了。迷迷茫茫地望着床顶。 屏风外头,御医对着齐晏伏地跪下,道:“前几日奴才去苏府见苏公子伤口已好了大半,今日怎地又出血了?苏公子先天不足,若是一直如此郁结于心,恐怕……” 齐晏面色沉沉,不答一句,挥挥手,御医便退下去了。 陆蝉抱着一堆齐晏从宁德街买来的小玩意儿立在门口。 “苏公子从前是个世子,北疆王放掌心上宠,要什么东西没有,皇上拿这些哄三岁孩子的东西给他,苏公子不会理人的吧。”陆蝉隐藏了语气里的鄙视,柔和地说道。 “你收着,拿去哄林桑。” 陆蝉:“……”林桑就只配玩三岁孩子的东西? 齐晏伸出一根手指,陆蝉疑惑地望着他。 “十个板子。自己去领罚。” “?” “彻夜长谈,把酒言欢。” 陆蝉转过头,很想钻进地洞,自己分明只是说皇上晚上见了大理寺卿白天见了新科状元,怎么就变成一出戏了。
第13章 我担着 陆蝉哀怨地想走又被叫住了。 “宁德街那妇人为何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妇人已死。”陆蝉有了正色,“已经让大理寺的仵作去查死因了。” 齐晏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屋内暖洋洋的,带着一股子的药味。 苏卿白已经下了床,他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胸前绑着绷带,站在案几前正提笔写着什么。 齐晏快步上前,从后背靠近他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下床了?要写什么?我替你。” “写个信让赤羽带回去给林桑,告诉他染衣坊由他看几天。” 齐晏勾勾嘴角,道:“怎么知道我不让你走?” “那我装成不知道,皇上就可以放我回去了么?” “……” 齐晏握住苏卿白的手缓缓地把字写好,道:“伤好了后,我亲自送你回去。” 苏卿白故意在纸上划了一道墨,“写不好了,重写。皇上亲自写吧。” 他把手从齐晏的手中抽出来,走回到床前。背着对齐晏,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只有蜜烛跳跃,人影恍恍。 良久,听见齐晏咳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苏卿白转过身,齐晏掩上画纸,站起身浅浅一笑,道:“早些休息,我就在御书房,哪里难受了跟六福说。” 说罢匆匆地走了。 苏卿白眉头皱得极深,他翻看案上的纸,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纸下面是一本《论语》。 第二日。 比前一日更加阴冷。 苏卿白打开门,冷风灌进来吹乱了头发。 六福忙上前道:“公子有何吩咐叫老奴就是,外头风大,还是少走动为好。” “皇上呢?” 六福笑容一滞,语气稍显生硬,“皇上……在御书房看折子。” “噢,看了一夜?” “看了半夜。” 苏卿白眯眼看着窗外压着雪的竹子,语气清冷,道:“皇上说这几日不看折子。” 他欺身上前,又问:“皇上呢?” 六福舌头僵硬,垂首道:“皇上在暖心阁。” “怎么了?” “下了早朝,有些疲惫。”
苏卿白只穿一件白色中衣,外袍也没有,踏着雪朝暖心阁而去。 六福慌了神,跟在后头,“公子留步,公子若是受了风寒,老奴……” “我担着。” 暖心阁。 新任大理寺少卿跪在屏风外。 听见齐晏咳了两声,声音疲软,道:“大理寺司直李锦城也要跟着你去?” “是。” “他是李太傅的独子,你多照看着一些。若是形势不对,先送他回来。” “是。”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又听见齐晏说道:“听说你有个不记事的毛病,查案真没问题吗?” 地上的人顿了顿,恳切地说道:“臣有个故人在皇都,只要跟他有关的事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哦?”齐晏挑眉,“兴元镇的事也跟他有关?” “无关。但臣与他同在皇都,想到此臣便记事了。“ 齐晏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道:“下去吧。” 地上的人又叩了个头,便起身了,还未走出门就险些与一个气势汹汹的人撞起来。
第14章 六福人肉干 苏卿白大踏步而来,把风风雪雪全部带了过来。 “嗯?”苏卿白凝眉。 南秋予正愣怔中,苏卿白眼中掠起的那一抹诧异很快就灭了,从南秋予身旁擦肩而过。 “砰”地一声,门关得震天响,南秋予眼眸一闪,这人脾气还是这么大。 齐晏听见声响,揉了揉眉心,喊道:“六福……” 苏卿白沉着脸立在屏风外,六福推门而进,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送苏公子回寝宫,他想吃什么喝什么,照他的吩咐做。”齐晏攥紧被鼻血泅染了的锦帕。 “我马上回去,但,我要跟刚刚那人一起去查案。” “你说什么?”齐晏和六福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行。”齐晏语气微怒。既而又咳了起来。 “皇上给个不行的理由。” 齐晏声音半哑,有些无力地说道:“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苏卿白冷笑,“我为何身子弱?鸟在笼子里久了就会忘了如何飞。皇上何不给鸟一个飞的机会。” 屋内寂静无声,床塌上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罢了,随你。伤好后再去。” “好。” 苏卿白快步出了门,跨下台阶,没走两步,一口血吐了出来,洒在雪地里。 “心是会疼的,还很疼。”苏卿白呢喃道。明明他生了病,却避着不愿见自己,如此生分。 屋内,六福打了热水替齐晏擦干净身子,换了新的衣服,怜惜地说道:“皇上的候症又犯了,不可动怒,不可忧虑。老奴还是在这里伺候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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