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左良傅为平云侯,给她也封了诰命,封夜郎西为忠顺伯,亦给了荷欢诰命。封袁世清为骁勇将军,得新帝亲自赐婚之荣,国丧后正式让这小子和弱兰成亲。 然后,就是抬举文臣了。 先帝在时,弊症已多如乱麻,所以新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着手推行新政。 第一批入阁的,自然是镇守有功的谢子献和袁文清。 第二批入阁的,是此次平魏王之乱中,居功至伟的梅濂。 袁文清自不必说,本就是东宫门生,那梅濂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有人说他不配入阁,可这几年他在曹县的政绩,谁敢说个不好?还有人说他曾是魏王的人,可给魏王心腹一击的,恰巧也是梅濂。 大概真有本事吧,否则新帝怎么会这般青眼有加。 最后封赏的,是陈家父子,赐免死金牌,赏银千两,陛下亲题匾额,以传子孙。 何为荣,何为辱?真的很难说清。 …… 等左良傅回长安后,她已经生了女儿。 可魏王虽死,云州未安,新帝让左良傅依旧镇守云州,并且催促地方豪贵迁至关中,其中就有陈家。 左良傅去云州的时候,她又有了,这回害喜严重,什么吃不下。她想跟着去洛阳,这男人不让,说洛阳如今还乱着,伤着你怎么好。 她不忿,故意笑他:“就是得跟在你身边,万一叫哪个野女人把你勾去怎么办?” 他搂着她,哈哈大笑:“你亲哥和干哥都位极人臣,你弟弟又是将军,娘家太厉害了,我可不敢。” 哼,她才不管了。如果这会儿不去,到时候生孩子、坐月子,没个一年半载,就别想离开长安。 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拾掇东西,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带着大福子、乳娘和颜颜……还有吴锋,几乎把长安的家搬空,浩浩荡荡去了洛阳。 一路游山玩水,先去宁州看了舅舅,再去永州看了荷欢夫妇。 左良傅一听说她上路了,急得没法子,快马加鞭,往返在洛阳和路上两头,照顾她几天,赶紧回洛阳处理军政大事,然后再日夜兼程赶来,看她和孩子们都好不好。 这不,一走就走了三个月。 昨晚上他到康县接她,怕颜颜闹她,就抱着女儿坐在后面那辆马车。 …… 想着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盈袖扶住腰,掀开车帘,往外瞧。 已经到平云侯府的后宅了,大福子叉着腰,指挥下人赶紧把东西往府里搬,千万注意,别把颜颜的小马桶弄坏了。 而左良傅这会儿也下了马车,单手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朝这边走来。 “袖儿,咱到家了。” 左良傅掀开帘子,笑吟吟地看着里面那个大肚美人,柔声道:“我早让下人烧好了水,赶紧洗洗,早些睡。” 盈袖闭着眼,撒娇:“太累了,你抱我嘛。” “越发像小孩儿了。” 左良傅轻轻拍了下妻子的腿,把女儿放上去,推了下女儿的小屁股,笑道:“快去拉你娘。” 颜颜听见这话,迈着小腿,跌跌撞撞地冲到母亲怀里。 “娘。” 颜颜奶声奶气喊人。 “哎呦。” 盈袖轻呼了声。 “怎么了?” 左良傅大为担忧,半个身子探进去,抓住女儿的小脚,把女儿拉出来,忙问:“臭丫头是不是撞坏你了,肚子疼不疼?儿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 盈袖摇头笑笑,手伸过去,抓住男人的胳膊,艰难地起身下车。 在长安的时候,杜大爷给她把过脉,说这胎是儿子,这下能凑成个好,一家四口,多和美。 “我饿了,特想吃螃蟹。” 盈袖手挽住丈夫空余的胳膊,娇声道:“十月的螃蟹最肥了,啧啧啧,蟹膏拌饭,一想就流口水。” 左良傅抱紧要找娘的女儿,慢慢带着妻子,朝府门走去,笑道:“你想想就行了,那东西寒凉,孕妇吃不得。” “哎呦,你看我现在热的,满头的汗。” 盈袖不依不饶地求。 忽然,她看见巷子口站着个清俊挺拔的男人,特别眼熟。 盈袖皱眉,眯起眼仔细瞧去,登时倒吸了口冷气,停下脚步。 认识,是陈南淮。 快三年没见,他倒是一点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写番外,大概三章左右~
第158章 番外(二) 左良傅察觉到盈袖的异样,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看见了陈南淮。 “咳。” 左良傅笑着点了下头,便当见了礼。 不知为何, 瞧见陈南淮这失魂落魄的凄惨样子, 他这厚脸皮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感觉当初千方百计把袖儿抢走, 有丢丢欺负人。 左良傅尴尬地笑了笑,轻咳了声, 揽住妻子往府里走, 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冒出句:“颜宝,香一下爹爹。” 颜颜哪里知道大人之间这么多的过往, 抱住爹爹的脖子,啃了口, 随后累得趴在爹爹的肩膀上,歪头,好奇地看远处那个高个子叔叔, 咦?叔叔怎么也像宝宝似的, 流眼泪呢。 …… 入了深秋,几层霜下来, 柳树终于掉了叶子,枝条光秃秃地垂下来, 在寒风中摇摆。 陈南淮用袖子揉了下眼,对身后立着的百善笑道:“风里有沙,掉眼睛里了。” 百善叹了口气,立马将灯笼吹灭了,挥挥手, 让身后跟着的车夫和护卫们站远些。
街角漆黑一片,便看不见风拂了谁的眼,吹落了谁的泪。 百善踮起脚尖,将手里的披风披在大爷肩上,朝侯府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不忿道:“显摆什么呀,得了个臭丫头跟得了金子似的,若没他暗地里勾搭,大奶奶肯定跟您好好的呢,孩子都生一打了。” “那么漂亮的孩子,当然要显摆了。” 陈南淮凄然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犹记得当年是个雨天,他被吴锋暗算,撞倒了她,血流了一地,他什么都没捞起来。 他们的女儿,四年前没了。 陈南淮仰头,佯装去看天空的朗月,试图让眼泪倒回去,没想到,还是从两边流出来,悄悄淹没在头发里,消失不见。 她更美了,以前是明艳,现在是妩媚。 胖了点,但四肢还是纤细,小鸟依人地靠在左良傅身边,那么开心。 她的女儿叫颜颜,哎呦,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孩子呀。 圆圆的脸,大眼睛黑白分明,小鼻子翘翘的,小嘴巴像樱桃一样红,头发用金带扎了两个小揪揪,穿着绣了小老虎的鞋子,粉雕玉琢的,简直像个瓷娃娃。 瞬间,他忽然胡思乱想起来,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个下了大雪的腊月。 当年梅濂第一次来陈府,他没有嘲讽,赶紧快马加鞭去桃溪乡,在左良傅之前见到她,守护她。 他会尊重她,疼爱她,不会说剜心的话,早早把青枝、雯儿那些多事的蹄子赶走,留陆令容在曹县,把吴锋拘起来。 然后,他们俩成亲了。 他不会肆意索取,每次行房前,都会问她的意见。她若是疼,他就慢些,用更多的手法,让她感到快乐。 很快,她就有了孩子,十月怀胎,生了个比那个颜颜还要漂亮的女儿。 他知道,袁家人肯定会找到洛阳。 所以,他会毫无保留地和她说身世,改掉过去一切恶习,向袁家人保证,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女…… 想着想着,陈南淮忽然莞尔浅笑,瞧,他也能很幸福。 正在此时,百善轻轻地推了他。 “啊。” 陈南淮身子猛地一哆嗦,打了个寒颤。 四下看去,他还站在侯府附近,孤身一人。 原来,不过是场短暂的梦。 “爷,要不小人去请他们夫妇吧。” 百善摩挲着主子有些佝偻的背,柔声道:“老爷知道她回来,病都好了大半,早去春一醉酒楼订了桌好菜,从下午等到现在,专给她接风洗尘,其实老爷不说,小人也能看出来,他是想女儿和孙子了。” “算了吧。” 陈南淮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她身怀六甲,路上定是累了,再说,她不见得会去见爹爹。回去吧,改日再来请。” * …… 侯府 屋里又香又暖,点了些能让人凝神静气的沉水碎屑。 左良傅洗好脚后,踩着鞋,手里端着烛台,蹑手蹑脚地朝里屋走去,生怕碰倒什么瓷器瓶子,把刚睡着的女儿吵醒。 他站在离间门口,笑着朝里看去。 原先的绣床拆了搬出去了,垒了个大炕,正适合一家四口睡。 妻子这会儿已经换了寝衣,背靠在厚被子上,从炕桌上端起点心盘子,放在大肚子上,左手拿着卷才子佳人的话本书,右手捏着块酥,吃的不亦乐乎,看到高兴处,眼里直冒光。 女儿呢?睡在她母亲的跟前,小嘴儿时不时地动一下,像是吮.奶,可爱死了。 左良傅笑着走过去,轻声嗔道:“晚上别看书,坏眼睛。” “闲得无聊嘛。” 盈袖应了声,又翻了一页。 “我说,你能不能少吃点,万一那臭小子太胖,生不出来怎么办。” 左良傅走过去,将她肚子上的那盘点心端走,准备抢她手里那块,嘿,这臭丫头动作倒快,赶忙塞到嘴里,还得意洋洋地当着他的面,夸张地嚼。 “行,你就吃吧。” 左良傅无奈一笑,道:“赶明儿起,我带你去花园子多绕几圈,人家大夫说了,这样好生养。” “肚子太沉了,走不动。” 盈袖故意撒娇。 “走不动,我推你!” 左良傅隔着被子,轻拧了下妻子的小腿。 他脱鞋上床,盘着腿坐到颜颜跟前,两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数她的眼睫毛。 不愧是他生出来的丫头,太灵太俊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数了半天,数混了,男人俯身亲了口女儿的额头,转身,掀开被子,把盈袖的小腿放在他的腿上,轻轻地给她揉脚和腿,可怜,这些日子在路上受罪,她的腿脚都有些浮肿。 “哎,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儿好呢?” 左良傅笑着问。 “我不理你。” 盈袖赌气似的扭过头:“你虐待我,不让我吃、不让我喝,还罚我走圈,我要回娘家。” “没良心的小东西。” 左良傅“恨”地咬了口她的脚,忽然叹了口气,道:“今晚瞧见陈南淮,我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从他心上狠狠剜走块肉,得多疼啊。” 盈袖收起笑,神色黯然。 只有她知道,当初用了多久,花了多少力气,才从过去走出来。 良傅说了,陛下要迁洛阳豪贵至关中,放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这些人老根子在这儿,谁肯迁?全都看着陈砚松的举动呢。 所以呀,只要老陈迁,以后的事就好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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