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扶南最厉害的勇士,决不能允许有这样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存在! 戚振凝好歹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许久,敏锐察觉到扶南王子的杀意。 有目的地对准了他们这些人。 意外的是,不远处的晏齐荛好似也能察觉到,他护不住许多人,只能将离他最近的小师妹护着。 扶南王子拧眉,转头将对准了楚扬墨,趁其不备…… 该说他运气不好还是别的,楚扬墨是同辈中人顶尖厉害的,虽能造成伤势,却不致命。 但多得是不够幸运的人。 这一仗大夏终于赢了,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痛的。 戚将军死于扶南王子双箭之下,本来只是伤重而已,第二箭却是为了护着胡瑶和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兵。 且不说胡瑶正要于乱军中将他带回去治伤,他不能因此连累人家,那身材矮小的小兵,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千钧弓射杀他与胡瑶,也必然会伤了这小子,还是个不大的孩子,眉眼间还带着稚气,让他想起自家嘟嘟囔囔说着要做英雄的弟弟,长大了约莫也是这副模样,在这儿伤着了又怎会活下去? 他已有三年未回家了,临行前没到腰际的弟弟也该长高了吧! 也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是大英雄,那小子会不会哭的跟爹去世的时候一样伤心? “戚将军府中我还有一个弟弟,劳烦你带句话,就说,我肯定是你亲生的哥哥。” 胡瑶没头脑地应了,却见一旁的小兵呆愣的脸上挂满眼泪。 戚振凝接着说,“还有,灵堂祭奠若有位姓丁的姑娘和姓易的公子前来,劳烦告诉他二人,戚振凝这辈子——” “死而无憾。” 唉,其实还是有遗憾的,可盛年不重来,他不后悔杀了父亲的两个儿子,也不后悔有意放丁竹和易昶离开,但不管与父亲还是与易公子二人,裂痕生了就是生了,永不能抹去。 但死前,总要稍稍安慰自己一番。 可即使今时今日,他还是想,要是母亲还在,父亲也没有那么不明事理,他会有三五好友,兄弟姐妹,结交易昶一样的朋友,恣意潇洒,而不是憋闷又无趣。 可那样死在沙场的时候,死而无憾,也就说不出口了。 戚振凝死讯传回京师的时候,随行的阵亡名册上也有各家的江湖子弟,平民百姓的抚恤银家家户户发到妻儿老母手上。 宗门各家闭门不出,却都一致将这些银两交还,重新用作军需银两。 将军府戚国公丧事还在孝期,只过去了不三年而已,戚家小少爷如今都穿着淡蓝或是素白的衣衫,骤然又收到噩耗。 唯一的兄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尸身要一月左右才会抵达帝京。 老管家听着小少爷隐忍自制的哭声,不由得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两行浊泪,却听小少爷嘶哑的声音说道:“管家爷爷,珏儿不信,我知道,哥比父亲厉害,没见到尸身之前,我不信。” “欸,小少爷说的是,那咱们就一起等。” 听到亲人死讯的时候总是不愿意相信的,有时候这种不相信会得上苍垂怜,有时候,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萎靡不振了半月有余,面临扶南进攻的时候,大夏只是靠着一副副血肉之躯筑起城墙,绝不后撤一步。 秦姑娘到的时候,城门口垒砌的尸骨已经开始腐烂,荒野之上盘旋底飞的黑漆漆的鸦,称之为人间地狱都不过分。 胡瑶见是秦姑娘,孤身一人,便将人迎进了城。 无论是谁,只要是活着的人,哪怕只一人,至少意味着还有希望。 但这时候迎秦姑娘进城,并非明智之举,城中伤员,医药紧缺,听过秦姑娘传闻的人都会将她视为行走的灵丹妙药。 好在江湖中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所剩无几的这些人,都下意识地隐瞒了秦姑娘的身份,只说这是他们请来对付扶南王子的高人。 既是高人,自当奉为座上宾客。 一时间也没人敢动歪心思。 但眼下的局面多一个秦姑娘不见得就能扭转乾坤。 扶南王子擅长远攻,秦姑娘再厉害在箭术上也敌不过,更何况他那样惜命,更是层层守卫,可若是杀了捉拿了这位王子殿下,扶南必生内乱,赤发鬼没了头领,大夏才有得胜的机会。 只一较之力,楚扬墨未伤重之前可,晏齐荛放开手脚也有,但最有把握决胜的还是秦姑娘,他们不得不承认,同辈中人,秦姑娘无人可敌。 “不是难在杀掉扶南王子,难在靠近他。” 众人都没有办法,他从不亲自下场厮杀,只一把弯弓就能射伤无数,身边护卫只能算是二流高手,挡住飞箭却已是绰绰有余。 秦姑娘说道:“图纸,扶南行军也是依照对大夏叛徒给的图纸,如果我们能知道他们的路线,路上设伏。” “你说的轻巧,我们连奸细都没找到!” 闻言,秦姑娘心中已有了谱,奸细啊,虽不是她找到的,但也无分别。 从惠州到暮河城不过五六日的光景,秦姑娘走到此处,却已过了半月有余,她与谢见涯分别时,就问过他是要去哪儿,不出意外的暮河城。 扶南突袭屠城,屠得是暮河城,悄无声息的行进后杀戮。 与攻城略地之后的屠杀不同,总不会是某个士兵在询问领头人怎么处置城中百姓的时候,领头人心情烦躁就随口下令屠城的,蜀地与暮河城相差甚远,退居蜀地的赤发鬼在拿到布防图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侵占大夏国土,而是悄悄屠了暮河城。 那便只能是有人特意嘱咐,交易,赠图之人开的条件就是屠城,只暮河一城。 谢见涯追本溯源,还是在暮河城。 他笃定,那个叛国之人,与暮河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世道而已
昔日繁华满目的名城,入目苍凉无状,与鬼城无异。 谢见涯站在暮河城的时候都有些想不起来他曾见到的暮河流灯之景了。 那流光溢彩的河流与街坊通宵彻夜的灯火,他与秦姑娘的初遇之地,还有高高在上的清源山,街坊临水而照的低柳。 风月山川黯淡无光,河流散发着久久不去的腥臭,仿佛还能从中嗅到枉死与不甘的怨恨和痛楚。 谢见涯想着,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城中不似有人烟的光景,怕是有也都是恶鬼孤魂,还是多亏秦姑娘,不然他怕是在城门口就被吓走了。 出城的路向北而去,正午时分,他竟看到了袅袅炊烟,忙揉了揉眼眶,确定不是眼花,便打算去蹭饭。 正午时分,阳气至盛,世间徘徊不去,无处藏身的活死人。 也许并不是惨死在屠杀之中,而是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的怨恨无处安放之人。 谢见涯是在破落的院子里见到人的,是一处久置不用的院子,好歹还算整洁。 灰衣男子看着也就三十多岁,举止涵养良好,谢见涯能从他身上闻到书卷墨香气。 “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好几日了。” 这人背对着谢见涯点起老灶,颇为熟稔的口气,宛若阔别多年,相约不醉不归的老友。 谢见涯听声音也听出来这是谁来,微微惊讶后也是一笑。 “有劳您等候多时。” “你一路赶来,腹中定是饥渴难耐了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客随主便,何况三年前他还是此地的父母官,谢见涯坐在一旁后问道:“姚大人会做饭?夫人有福气。” “不会,我夫人她去世多年了,前几日刚过忌日,我一个人在空城里待了这几日,总不能没见着活人就被饿死了吧!” 这话说得谢见涯不知是作何回答,听他轻描淡写的口气,也不似思念亡妻的伤感。 大人没说谎,他是真的不会做饭,看着堆在一旁的从山上捡来的柴都还是湿的,唯有一旁剩下的干草能用,可他点了几次都点不着,只好将油淋到草上再点。 谢见涯看着都肉疼,忙道:“姚大人一旁歇着,我来吧。” 眼看姚文咏松了口气的神情,他心说,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了?那要是我也不会怎么办? “谢公子,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啊,我还当你我早晚能同朝为官呢!” “姚大人说笑了,一介书生而已,宦海沉浮,见着您之后我就彻底绝了这心思了。” 倒也不算撒谎,毕竟遇上姚知府的时日与遇见秦姑娘的时日相差无几,立志考状元的书生早已改了初心。
“不过,我也是没想到竟会是您,等了好几日,说什么也得给我个理由啊!” “不急不急啊,十日的光景都等了,哪还差着一顿饭的功夫,酒足饭饱后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交代明白了——” 好上路啊! 言以至此,谢见涯再逼问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鬼城荒地,本来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但暮河城曾经的繁华在那摆着,屠城尚未过月余,找口干粮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然姚大人凭着烧火都成问题的厨艺,七八日没饿死也不会还有这样精气神。 两人的饭是在不用多费劲,但谢见涯想到这也算是践行了,便问了问姚文咏,“您这米面菜蔬都是打哪找的?” “酒楼,饭馆。” 谢见涯:……您还挺自觉的…… “知府衙门不远处曾有家酒楼的吧,稍等,我去去就回。” “要好酒,就那个从西边传过来的那酒叫什么来着……” “烈白焰。” “知道了就快去。” 谢见涯:……他不能跟一个死期将至的人计较。 不得不说姚文咏为人极端了些,但还挺会品酒的,便是谢见涯只闻着酒香就知道这酒不俗。 姚文咏看着儒雅随和,酒量还不错,谢见涯只是浅尝辄止,他已连干三杯,神思清明,只脸上稍有红晕。 “是我将布防图和地形图出卖给扶南的,开出的条件就是暮河城全城人的性命,我要他们死!” “要那些平凡无知随大流的愚民付出代价!他们死了……我也快死了。” 听起来不是个冗长的故事,仇恨这种东西,受害之人切肤之痛,旁的人不以为然,多得是无意中伤,满门俱灭的下场。 谢见涯只静静听着他说。 “圣元十六年,我成了暮河城的知府大人。一个驽钝又迂腐的读书人,感念陛下恩德,携我妻女道暮河城上任,也是想做一方父母官,造福百姓的,那时候看不清形势,还当是自己走了狗屎运被派遣到富庶之地为官,想着该有怎样的政令举措,肃清奸邪。” “朝堂……呵……江湖……楚家在暮河城俨然就是土皇帝,皇室与他有约在先,说白了就是将暮河城当做封地赏给了楚家,所以派遣到此地的官员要么就什么都不做,要么就什么都优先考虑楚家。” “同僚都说此地官员好做得很,楚家家风清正又是江湖正道,白白领着朝廷俸禄还不用做事,闲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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