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范松云说,“然后贴着城墙往城门移动,起码不会在密林里被包了。” “有可能被枪林弹雨糊在墙上。”白青栀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范松云看着他笑了笑:“你很怕死吗?” “没,”白青栀把枪端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木僵的手臂,“我就是觉得和你死一起感觉挺奇怪的。” “嗯?”范松云似乎对他俩一起被糊墙上这件事很感兴趣,又问了一句,“哪里奇怪了?” “和一个不熟的人一起被打成肉泥糊在一起粘在墙上……到底哪里不奇怪了?”白青栀很想知道。 “不熟吗?”范松云咀嚼了这个词。 “不然呢……”白青栀疑惑,“我对你才了解多少?咱俩从那天上床到现在还没半个月吧。” 范松云不答,只是问他:“那你想和谁一起死?” “好诡异的问题,我一定要现在死吗。”白青栀皱眉。 然而他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遗憾地发现:“其实没有人哈,我感觉我好像自己一个人死掉就挺好的。” 范松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有点难过,又有点想笑,混杂成奇怪的颤音:“有人比我和你更熟悉吗?” 当然……白青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有人比他和我更熟悉吗? 他想起来白家的父亲和哥哥,沉默着剑拔弩张;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次翻完脸后就不再联系他,结果最近又开始给他发信息;牧良呢,他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好像真是你最熟。”白青栀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起码我对你基本了解了。” “只是基本了解?”范松云似笑非笑,“我以为咱们已经非常熟.悉了。”他故意把熟悉一词念得相当暧昧,像他在夜晚的时候喜欢的腔调。 白青栀挑眉笑了:“啊,确实挺熟悉的。”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灰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国民不知道他们尊敬的太子是一个衣冠禽兽呢?” 范松云笑了,他走到白青栀身边把他揽住,而后毫无预兆地和他接吻。 白青栀被这个吻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挣扎,想要提醒范松云他们需要观察环境,但却被死死地钳制住在这个怀抱里。 直到范松云把他放开,然后轻笑:“我怕我们不能活着回去,所以在这之前先亲一个吧。” 白青栀伸手按了按唇瓣:“你不怕刚刚有人发现了我们,然后开枪射杀?” 范松云的眼里隐约闪着兴奋,他甚至带了点愉悦:“那不比被糊到墙上要好多了?起码肯定是全尸了。你说,被同一颗子弹打死的人,会不会下辈子也在一起?” “哦,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白青栀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我知道这世界上真有神明什么的,我可能会觉得他们有点坑我了。” “所以说,他们最好还是没了。”白青栀真情实感地建议。 “那好吧。”范松云看起来有点遗憾,他看着树冠顶上已经隐隐透出灰色的城墙,轻声说,“马上就要到城墙附近了,然后我们先休息一晚上,再准备上路。” 白青栀没反对什么,他们这次还是上了树,但是已经没怎么多注意树下是否有人了。 ——范松云没说出口的担忧他明白,但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挑明原因。 能把事做到这个水平的已经并非等闲之辈,而敢在城门外直接拦截他们的人,也必然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如果仅仅只是追杀还好很多,这是密林,他们有的是机会和人绕。但是如果是陷阱呢?在城门外设一群人暗杀准备进入城门的他们,几乎是避无可避的。 这可能是他们在这世界上的最后几个晚上了。 范松云没说出口,白青栀也装作不知道。两个人默契地忽略了最残忍的那个可能。 白青栀还是照常窝在范松云怀里,毕竟树总会有点硌人的,他这样会舒服很多。他有点报复地想:“反正马上就要因为你死了,让我舒服一点怎么了。” 范松云的呼吸很轻很平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白青栀却有点失眠,他莫名想起来城外的郭叔媛姨,有点遗憾:“可惜了,没有带你们进城过点好日子。” 他奇妙地发现自己并不后悔这一趟会死,只是有点淡淡的遗憾,遗憾什么呢? 白青栀不知道,他很轻地起身看看范松云,盘腿坐着仰头往天上看,可惜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挡着天空,他什么都看不见。 白青栀低下头,伸手捻了范松云的一缕头发,看着金发在夜里暗沉得很黑。他莫名有点出神:“为什么范松云对我的态度那么奇怪呢?见色起意?还是……” 他想起范松云说的那句“第一次见面”,半晌,怅然地笑了:“不管怎么样,都没必要现在想了,明天如果能活下来的话,那就再问吧。” 他重新躺下去,很小心地没碰到范松云,听着身边人沉稳而平静的呼吸声,白青栀慢慢闭上眼睡熟了。 他没发现,本该睡得很熟的范松云忽然睁开了眼,眼神里满是清醒。 他温柔地摸上怀里毫不设防的白青栀的头,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再抬眼时已经满是萧肃的杀意—— “不管是谁在算计我们,我都受够了让你置身生死之间了。所以这次不管是谁,都得死。”
第34章 力战 深夜, 风撕着云层跑。 范松云把掌心按在树干上,指节叩出微不可查的闷响,淹没在深夜的草木声里。 白青栀的靴尖楔进树根, 借力上跃时膝盖顶在他肩头, 单手抓住树枝横翻——夜视镜扫过哨兵脖颈的瞬间,战术刀已从耳后剁入, 刀柄旋转半周,喉管断裂声混着血泡咕嘟响。 他们一早就潜伏到了城门外,终于抓住了这群虎视眈眈的鬣狗,一圈人包围了城墙,几十挺冲锋枪始终对着城门。 范松云旋身贴进阴影。 两人趁着夜色最重的时候摸进了敌人内部。刀锋走险, 稍有不慎死得就将是他们自己。 一个士兵的喉结刚动,范松云的小臂已锁住他下颌,二头肌绷紧如铁, 硬生生将那根颈椎折成钝角。骨头错位声中,白青栀一刀结果了帐篷里的另一个士兵,血流如注,浸透了帆布门帘。 两人安静地摸出帐篷,粗略观察一下, 竟有七八个帐篷隐没在森林里。 白青栀蹲下,摸出背包里的手雷, 侧头去看范松云的脸。他的意思相当明确:“要不要现在就炸?” 范松云挑眉看他——哨兵死了, 现在扔手雷确实可以让他们损失最大化;但是剩下的人会全部惊醒,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于是他接过两个手雷笑了笑, 口型回答了他:“机会稍纵即逝。” 战场瞬息万变,当下能重创对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两个人单兵作战, 没过多的战术可考虑。 他们的背包已经几乎空了,这是背水一战——只能你死我活。 两人如蛇般安静潜行,各自找好了位置。 白青栀在一片漆黑中看见范松云手腕上的表特有的蓝绿色夜光挥起又落下。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扔出两个手雷,各自扔向两个帐篷。 “砰!”“砰!”“砰!”“砰!” 四团火光带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卷起了地上的土屑草根,铺天盖地。也惊起了剩下的人。 他们惊醒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损失惨重,一大半的同伙已经在睡梦中命丧黄泉。有人摸枪,有人抓战术背心,被惊醒的猎人发现自己不知早在何时变成了猎物。 然而两人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白青栀在树后提着枪,轻声道:“范松云,我们没雷了,弹药也不多。” 他们的武器是为了防止野兽攻击,并不是为了和人打交道的。 白青栀只能寄希望于刚刚的爆炸声能惊醒城里人,带来真正的援兵。 追杀他们的几队人并不是什么水货,几乎立刻便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随即,密集的枪林弹雨如暴雨倾盆般扫射而来。 白青栀猛然将后背压向斑驳的古木,粗糙的树皮刮擦着战术背心,他能清晰听见子弹嵌入树干的闷响。百年古木在冲击下簌簌抖落碎屑,青苔混着木屑砸在他头盔上,带着腐朽的土腥味。 显然对面也意识到了他们在射击死角。 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扫射。 白青栀蜷缩着调整呼吸,战术靴死死抵住树根凸起处,试图借地势再缩小半寸暴露面积。弹道在他眼前交织成网,每发子弹落地的位置都在精确地向左右扩散——对方正在实施扇形包围。 他转头望向斜后方的范松云,只见那道身影被压制得紧贴树干,突击步枪的枪托抵在肩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枪口却仍在寻找反击间隙。 他清楚,当这棵百年老树轰然倒下的瞬间,他们将彻底暴露在三面火力之下,如同案板上的鱼,再无遮挡。 不能再等了。 白青栀看着范松云站起身来,而后微微远离了那颗千疮百孔又摇摇欲坠的树。 流弹裹挟的气流削断他的长发,在他脸上流下极淡的血痕——就是现在! 白青栀拿出信号弹毫不犹豫地往人群中发射,如此近距离的强光足以造成短暂的失明——更何况他们还带着夜视镜。 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混着一声闷响,被范松云踹断的树直接倒向了人群里,而白青栀早已抽身而出,端着冲锋枪直接扫射。 第一排的人倒下了,可他手里的枪也已经空弹了。 白青栀毫不犹豫杀进人群,他的军刀先出手,划开离他最近的人的肱动脉,血柱喷在迷彩服上,红透了斑驳的绿色。 范松云的突击步枪横扫,流弹纷飞间,白青栀的枪管砸进扑来的敌兵面门,鼻梁骨霎时碎成齑粉。 对方的哀嚎和咒骂被枪弹声扯碎。 白青栀随手拽过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那人后腰的匕首刚刺出半寸,便被他反手拧断手腕,只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如掰断筷子。 范松云早已跟进,他抬脚将被强光震得木僵的士兵踹进燃烧的沙盘,火焰腾起的刹那,一身覆面黑衣在火中蜷曲。 两人撞开人群时,子弹擦着白青栀耳际飞过,范松云转身就是三连发,曳光弹在夜空中划出三道猩红轨迹击中机枪手。 白青栀往前扑的同时抓住范松云腰带,滚进树后的瞬间,身后的灌木丛轰然炸裂,气浪推着碎石砸在后背,战术背心的缓冲层发出闷响。 “城门!”范松云带着他毫不迟疑地冲向城门。 两人突进时,一梭子子弹突然扫来,白青栀旋身甩出工兵铲,刀刃扎进树枝的瞬间,木头碎裂声混着树叶哗啦直接砸在树下的人群上。 树林和城门之间是一公里的空旷区域,此刻却像天堂和地狱的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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