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彻底睡着前,游辞朝车门靠了靠,尽量离闻岸潮远一些,“药没用,你有个围巾落在我家……后来靠它睡的……” 闻岸潮一怔。 意识渐渐沉下去,有些是游辞控制不住的。车偶有颠簸,他被震地歪了些,头向车门砸去。 闻岸潮一直在看他,原本撑在另一侧,手迅速挡在游辞额前,顺势扣紧车门内衬。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后座。 他当然知道那场会——业内真正说得上话的都去了,闭门不发通稿,流程卡得比项目上线还紧。 以公司目前的情况,能争取到去的机会很不容易。 闻岸潮这次,原本是安排在主持对谈环节之前的接待环节露面,按平时节奏,他应该一早就会到场,甚至还会提前走一轮流程、和人低声交代两句。 但现在这个点了,人还在后座。 司机道:“老板,直接去东郊那边?小刘已经在研讨会会场了,说主办那边催过一轮,嘉宾都到了。要不要跟那边打声招呼,可能稍晚一点。” “小刘先顶我开场,稿子提前给她过了。”闻岸潮边压着嗓子答,边示意司机开慢些,“主办那边已经和老杜说过,时段可调,不影响。” 司机默默放缓速度。 快到的时候,闻岸潮说:“门口应该有人拍照,让我先下车。” 他侧头交代:“你开去西侧门那边,带他从后通道绕进去,等所有人散场再接。” 说完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搭在游辞身侧:“那套备用的衣服呢?” 司机一愣,反应过来:“在后面。蓝袋子里,和会议材料一起放着。” 闻岸潮很快找到,换上,最后看游辞一眼。 车停了。
第83章 思念 下雨了。 不是急雨,密密地拍在车顶上。车内隔音好,像隔着厚毛毯传来的猫步声。 游辞在这样的声音里醒来。空气中浸了层薄薄的湿气。吸进鼻腔的,是雨天特有的味道——带着混凝土潮湿后的钝冷,还有树叶在水中慢慢塌软的气息。 原来前排车门曾被打开一瞬。雨气顺着车缝钻进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司机在外头说话,声音被雨声隔着,听不真切。 游辞脑子还是昏沉的,只感到一丝丝从脖颈往下爬的冷意。 只是。他转头,往身侧看去。 闻岸潮的外套在那儿,是一件剪裁规整的深灰色西装,搭得很平,像他本人坐在这里一样。 游辞望着那件衣服出了会儿神。其实,他又困了。真奇怪,衣物上的气味不是难起作用了吗? 但也许,是觉得他还会回来…… 游辞将外套抱入怀中,轻轻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是车降速的时候。 游辞的眼帘拉开一条缝,看见后车门被打开,闻岸潮像光线一样挤进他半醒的梦里。 他不免坐直了些。 闻岸潮在接电话,伞在后面司机手里撑着,但还是被雨沿着肩线斜斜扫了一点,衣角深了色。手腕上挂着会议证。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顺势扶住了门框,在车门半开的雨声里俯身上车。 老周在那头说:“刚落定,信评上调回B+,加了点条件息,投后盘也能填上了。” 她说的克制,但语气里有明显压不住的兴奋:“你那边呢?怎么样?” 闻岸潮扫了游辞一眼:“露脸了,图已经传出去。” 门关上了,外头的声响立刻被隔绝。司机合伞绕回前排,发动引擎。 游辞的意识还是散的,眼神有些木,在闻岸潮身上转着圈。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我认识的人,我想象的人,我思念的人。 游辞竟也不知道,这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闻岸潮边回电话,边看向他。 只是眼神短暂的停驻。 游辞过去很喜欢他做事情时朝自己看过来的样子。 老周还在继续,今天她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你前阵子亲自去一趟那几家,做了重组和清单拆分那块,再加上你那些风控升级的承诺,几个老LP松口了。 “地方那边也动了,冻结变成可控,业务权限刚批下来。” 闻岸潮“嗯”了几声。 老周压低声音:“不方便?” 睡眠严重不足的游辞其实根本没留意电话的内容,但是闻岸潮有些顾虑,略一停顿才答“没有”。 游辞靠着椅背发呆,突然感觉什么东西落在额角——轻得像是一根纤维,又像是错觉。 下一秒,闻岸潮的手伸了过来。 指腹略凉,从他鬓角处轻轻捻起了什么。 游辞反射性地想侧头,动作慢了些,等他转过脸,正好看见那根细得几乎透明的柳絮被捏在对方指间,随后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灵魂、爱与恨。 闻岸潮维持着讲电话时的姿态:“昨天找了个老关系,肯露个面,说两句场面话。” 老周早等他提这个:“这我知道,杨济东吧?他那边的商务广场二期都快封顶了。那帮唱反调的认的就是人,不是牌子。昨天晚上朋友圈都开始转你们的合照了。” 闻岸潮道:“合作方那边看到只是早晚的事。” 导航的声音此时,突兀地响起—— “前方三百米右转,进入华夏医大附属神经科门诊。” 游辞猛地坐直。 “这是要送我去医院?”他的语气没高起来,但明显多了戒备,“不用,我就是这几天失眠。”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又看向闻岸潮。 游辞语气不好:“掉头吧,真不用。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后排的电话还没挂,闻岸潮那只原本搭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抬了一下。 司机调转了方向。 游辞重新靠回椅背。 老周未听到这边的动静,还在说:“新项目还不错。我看运营版的后台,注册数据爬起来了,社媒上几个大号开始反推——虽然还在吵,但口碑在回暖。” 闻岸潮反应平平:“好。” 老周:“笑一声啊!” 闻岸潮:“往回翻也不是头一次,我不急着乐观。” 老周:“行吧,你现在顾头顾尾的,不全是因为公司……律师那边怎么说?” 闻岸潮:“见面聊。” 老周:“嗯哼,不负个债,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赚钱。” 闻岸潮这次倒是笑了。 游辞本来有些迷糊了,听到这个笑,睁开眼看着他。 闻岸潮也看过来,突然和他说“周岚”,随后挂掉电话。 “睡着没有?”闻岸潮问。 “有。” “多久?” “你没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睡。”游辞将怀里皱巴的外套放到一旁,低头捋平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但他真的不想去医院:“其实没什么事。” “你说你快猝死了。” “怕你不答应。” 闻岸潮反问:“你觉得我会不答应?” “……不。”游辞有些想叹气,“你会答应。” 说过之后,他感到落寞分外的沉重。 闻岸潮还在看他,身体都微微向前倾:“睡不好多久了?” 游辞躲着,产生抵触心理:“说了就这两天。” 连前排的司机都知道这是假话。但闻岸潮没有再追问,他说:“我等会儿要去公司,要不你去我床上睡?” 他说的如此自然,谁也没有多想。游辞看了眼时间,忽然问:“你不吃午饭?” 确实到了饭点,闻岸潮告诉司机:“先送他去珑樾府,让人把饭送上去。” 司机应了一声。 闻岸潮打开手机,递过去:“吃什么?自己选。” 游辞没接:“我是说你不吃饭。” 闻岸潮:“我在公司吃。” 游辞听笑了,发出极短促的两声。他说:“你不会吃的。” 没想到那场盛大的心碎后,每次再见,都是互相纠结睡不睡、吃不吃的问题。 闻岸潮没他纠结,言简意赅道:“你睡你的,我吃我的。” “我睡够了,”游辞用胳膊盖住眼睛,“送我回家吧。” 闻岸潮也同意,但是问他:“晚上来接你?” 游辞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维持着原样,忽然说:“以前是,开始的时候……会很警惕。” 闻岸潮:“嗯?” 游辞:“我说,你在旁边睡觉的时候。” 两人一时都未说话。 “刚开始很不习惯。就觉得,怎么会多了个人?你睡着好久,我都没有困意,晚上也醒来好几次。” 那时候,是身体不习惯。 “后来才变好。忽然就好起来了,比自己睡都要好。” 是好很多,只要你在,就睡得快、睡得沉。警惕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习惯了。 游辞沉默很久,道:“我先自己睡睡看吧。” 最后还是拒绝了。
第84章 门缝 靠闻岸潮缓了一次,游辞回去后勉强能睡着了。 当时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后面睡眠质量如何,都不能再去找闻岸潮。每次见面,都要花好久时间才能缓过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偶尔也有那么几个片刻,脑子里是没有那个人的。 似乎也在好起来——似乎。 但是闻岸潮有联系他。 一个多月前,游辞删了他以后,就关闭了“加我为朋友时需要验证”功能。 堵死自己的路,但给对方留了条门缝。 闻岸潮:【你现在几点能睡?几点醒?】 近乎奇迹地,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过来了。 这一天竟然真的来到,在游辞完全不抱期待的时候。 * 几天前,电话接通时,闻岸潮正坐在车里,文件摊开在腿上,一页都没翻。 医生的声音稳而缓:“这类状况,我们临床上通常称为关系性应激障碍。” “他没有遭遇事故,也没有……” “我明白。”医生打断得很温和,“但有的人在关系里投入太深,一旦断掉,就会出现那种——支持系统突然没了的反应。看着不像情绪崩溃,但其实会直接影响身体,像失眠、吃不下东西、节律乱掉,有时候甚至会有比较极端的念头。” “我这边有个患者,在某段亲密关系终止后,连续三个月只能抱着前伴侣的睡衣睡觉。不是情绪脆弱,是神经系统找不到新的‘安全锚点’,只能反复模拟原来的状态。他现在能靠你睡着,大概率是因为你们那段关系,他可能比你以为的更依赖你。” 闻岸潮看向挡风玻璃上慢慢凝起的一圈水雾,以及隔着夜色浮动的街灯。 然后,他问:“那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药对他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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