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只是辅助手段。”医生说,“最重要的是恢复节律——定点睡觉、固定的睡前程序、避免社交刺激,还有,尽量别触发他情绪波动。” “他不是还在联系你吗?” “偶尔。” “你如果愿意帮忙,不用谈情绪,给点结构性的支持。他会恢复得快点。” “这样不会让情况更严重?” “你不是他治疗的条件,但如果你愿意参与,你是被他认定的‘安全信号源’。即使关系终止,这个认知不会那么快消除。” * 闻岸潮从不在白天发消息,总是凌晨之后发,恰好是失眠最难熬的那几个小时。 游辞多次忍住没有回。在迷惘般的快乐过后,他想起了过去一个多月的时光——全世界,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分每秒是如何度过的。 不敢再回去了。 闻岸潮:【不一定要来我这,我在东边安排了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一个人去,不见我。】 去你呆过的地方睡觉吗? 真是太施舍了。 游辞闭上眼睛消化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复这条内容:【不用。我最近能睡着了。】 闻岸潮:【时间?】 游辞:【知不知道我把你删了】 闻岸潮:【不知道】 老实巴交的一句。游辞有点想笑,眼里却是悲伤。 不回了。他扣住手机。 半个多小时后,又自暴自弃地坐起来,打开灯: 游辞:【我删你是为什么】 隔了十几分钟,那边发来一条——【不想我打扰你?】 结尾是问号。 你从不打扰人。游辞咽下这句话,那种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又回来了——真恐怖,真的要离这个掌控我身体的人远一些。 他于是没再回了。 第二天晚上,主意却变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感性逐渐压过理性。 有个问题他真的想不明白,偶尔觉得没可能,偶尔又觉得很有可能。 当情绪的某个高峰猛然来到,他还是冲动地问了: 游辞:【你是不是有人了】 发完有些后悔,但他忍住没撤回。 五分钟后,闻岸潮:【没有】 后来又补充,【你先有】 没想到那句承诺还奏效,游辞先感到的却是难过。 闻岸潮很快又问:【你有了?】 游辞看着屏幕发呆。 过很久,他打:【会有的】 那边没动静。 都这样了,还争这种输赢,有什么意思?游辞遮着脸,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会儿。 眼睛在发热,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闻岸潮:【我不是不希望你走出来】 果然——没有什么意思。 游辞吸着鼻子,问他:【一直没有,你怎么办?】 闻岸潮:【我不会有】 游辞:【你也一直没有?】 闻岸潮:【你过不去,我就一辈子空着。】 游辞很久没动。 他其实也没有死,只是在等待这种感觉过去。 他不再贪心地凝视着这句回复,最后删除了聊天框,打开设置页面,勾选“加我为朋友时需要验证”功能。 * 临近周末,徐洋在下午四点发消息过来,内容简单粗暴:【下班别跑,晚上带你吃高级的。】 游辞:【这么突然】 徐洋回复:【盛子昂请】 那家伙出差回来有段时间了,但是连着好几次约不出来,徐洋有些不满,盛子昂临时提了个婚礼的邀请。 “有吃有喝还有节目,地儿也不错。”盛子昂在电话里说,“弥补一下,你干脆叫游老师一起来。” 晚上下班,他们仨在学校门口汇合。游辞上了车就看请帖,皱眉道:“这种场合得随多少份子?” “你要真想随,我给你转。”盛子昂说完就笑笑点开手机,“你是给谁随?新郎那我都没打过几次照面。” 徐洋抢过话头:“随钱随人随喜咯,重点是好吃的到底有多好吃?” “真挺多。”盛子昂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这场办得规格很高,新郎本来是做基金投顾的,早些年资源小佬,后来有点风波,沉了小半年,但最近挺过来了,项目又有起色。新娘和他是同事——” “办公室恋情?”徐洋插话。 “不是狗血那种,最困难那段时间去领了证。情比金坚。” 徐洋却跟游辞吐槽:“你千万别搞同事,知不知道,你们系张老师和我们系的王老师离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游辞:“好的。” 徐洋看着他。 游辞笑一下:“我没事了。” 盛子昂插话:“你俩最近没课吧,要不要去旅游?” 徐洋锤他:“你又来了!外行人,我们老师没课的时候不代表就在休息好吧!” 他们打闹一阵,盛子昂继续说:“就在环贸楼上那个厅,有露台,晚上灯打得好,景色也漂亮。听说有现场乐队,还有个冷餐区,全是日料和分子菜。甜品是定制的蛋糕塔,里面会藏戒指。” 徐洋叹了声:“这帮老钱,果然细节拉满。” 游辞在看请柬上新郎的名字:“江泽炜……战略副总?” 徐洋凑过来:“哇,职位都写上去了吗?这么装X。” 盛子昂干笑两声:“那是我圆珠笔写的备注,毕竟不大不小一号人嘛。怕酒过三巡说错话。” 徐洋随口道:“我还以为他高调。” “他这次婚礼确实挺高调,听说是调岗前定下的,婚期没改。” 进场的时候灯已经调暗了些,舞台前灯光调试正进行,厅里满是人声,酒香和音响测试混成一股轻微的躁感。 三人被引到靠后侧的一桌,桌牌写着“合作方”。 坐下来以后才发现一桌十人,西装剪裁得体,说话压着声调。徐洋小声感叹几句:“坐错桌了吧?” 盛子昂:“慌什么!我们配。” 游辞笑一下。 “你们最近没怎么看新闻吧?”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说话时手指还搭在香槟杯上。 “哪个方向?” “城投那边。前两年估值撑得高,现在往下掉,有些盘子不太干净,被盯上了。” 盛子昂竖起耳朵。 游辞正拿纸巾擦手,动作顿了一下,余光扫那几人一眼。 “听说连‘周扒皮’那块儿也出事了,主项目线上的资金断了三周,还在死扛。” 周扒皮?游辞脑中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他们最近不是刚上新吗?” “是,上线了,但看得懂的人都说——那是强撑。” “内部那谁不是病倒了吗?年初那阵子。” “可不敢让外面知道。” 徐洋百无聊赖道:“什么时候上菜啊?” 游辞回过神:“不知道。” 有人接着道:“还有个比较棘手的消息,那个老案子好像重新定性了。” “又是哪家?” “不是你们熟的。具体我也不能说,反正……挺重的。” 有人补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定性改了?是往上判的那种改?” 桌边短暂地静了几秒,像是默认。 有人抬起酒杯,轻轻碰了一声:“说点喜事,今天可是红事。” 盛子昂竟突然抬起酒杯,与陌生人说道:“那老案子不是定音了吗?还能翻出来?” 说话的人看了他一眼,神情没变,只是把酒饮尽:“谁说定音?都是阶段性搁置。” “哪一块的事?”盛子昂语气轻松,“不会是咱本地那个靠地产起家、后来手表比头发多的老哥吧?” 另一个人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你刚回来吧?最近就知道了。” “那我回头补补课。”盛子昂摆摆手,不再追问。 话题就此断了,杯口碰撞声重新热闹起来。 游辞侧过头看了盛子昂一眼,目光轻轻地、有一点点迟疑。 这时徐洋忽然拉了他一下:“看前面——” 游辞顺着方向看过去。舞台正对的第一排坐着几人,灯光刚好打在其一人脸上,侧脸轮廓被勾出清晰的线。 闻岸潮。 他身边坐着老周,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了下。 徐洋:“哥也来了?旁边那个是他新女友吗,怎么看着像姐弟恋?他原来好这口。” 游辞:“……” 远处,主持人已经在请来宾就座,音乐声渐渐收低,灯光变得柔和。婚礼正式开始。 前排的灯光更亮了些。闻岸潮微侧着头,刚刚喝了点香槟,放下杯子时,老周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老周幸灾乐祸道,“你也会失眠?” 闻岸潮摸摸眼下:“明显吗?” 老周啧了一声:“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最近我,你妈、公司里的宝贝儿们,谁不是熬出问题来了?就你最夸张,连感冒都没有。” “我瘦了。”闻岸潮敷衍道。 “你那不是熬瘦的,是把吃饭这事忘了。”老周半开玩笑,“看来你也会因为工作睡不好,普通人啊!” 根本不是这样,但闻岸潮没解释。婚礼正进行到新人交换戒指的阶段,灯光从天顶洒下来,新娘穿着缎面白裙,眼睛亮得像含着光。 老周有些动容,突然把头仰起来,眨着眼睛。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领的证吗?” 闻岸潮有印象:“前两个月。” “是我们最难的那两个月。”老周语气慢下来,“那个时候账上只够发半个月工资,公积金断了,三笔投出去的项目全黄了,投资人一个比一个冷淡,运营楼的电梯都坏了整整四天没人修。” “女生是来实习的,刚毕业。看上去很冷静,其实一点经验都没有。男生这边,不是他带的组,却老帮她顶着。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候薪资都被砍了三成,还是坚持带着她做那组项目。” “两个人每天加班到十一点,回家还得自己买菜。工资没着落,房子只租得起郊区那儿的老楼,厨房油烟直冲客厅,炒两道菜炒完,屋里比火锅店还味儿。” 老周吸了吸鼻子,笑得有点涩:“但他们还是去领了证。没钻戒,没婚纱。请假那天我批的,都没问他们去哪儿。” 舞台上的灯光恰好扫过新人,女孩子正低头笑着整理男方的领结。 老周走着神,慢声说:“爱包含责任,要先能扛事才配谈。但真想过一起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开始。” 她叹了口气:“爱不等同于承担,你太绝对了。”
第85章 如若还有后续 闻岸潮说:“你再给他们三年。” 老周:“啊?” “你看重这个女生的能力,她会变成他主力项目的执行负责人,后面独立签意向书都不需要他过目。两个人上下班时间错得越来越多,节奏不一样了,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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