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拿起一本小说来看,却是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断鸿零雁记》,可以简称为一个和尚的爱情故事。文中写了些京都旧事,他不觉也就翻阅起来…… —————— 因魏公馆要离得更近一些,袁闵礼先送魏家两姐妹再送关太太。 魏静怡下车时,娇声道,“闵礼哥哥,是明天中午的火车么?那你可要早些来接我们,行李很不少呢。” “放心吧,误不了时辰。”袁闵礼温和答道。 等小汽车停在公馆的大门外时,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二点整。 他转过面庞向旁侧淡笑道,“关太太这么晚回去,家里人也不着急?” 魏氏姐妹坐的汽车后座,苏娅萍便坐在副驾驶。 娇媚的脸庞隐在黑暗当中,公馆门外昏黄的路灯折射在她颈上圈着的法国细绒围巾上。 她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急什么?”径直从银丝手袋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取出细长的一只在烟盒上敲了敲,放到嘴里。 袁闵礼点燃了打火机,凑到跟前给她点上了烟,两人目光交汇,她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袁闵礼退回身,将车熄了火,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乌迷的夜色。 苏娅萍呼出一口烟雾,曼声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嘛?” 袁闵礼愣了片刻,仍旧目视着前方,“娅萍,我大概要结婚了。” 他的声音低沉,细听又似乎带着点怅惘。 “哈,恭喜你。”苏娅萍笑得略显夸张,转头问道,“是两位魏小姐中间的一位吗?就下车时跟麻雀一样说个不住嘴的那一位?” 袁闵礼低头不答,过了片刻才说道,“你觉得哪一位更顺眼些?” 他这带了一点询问的口气,让苏娅萍心头泛起的嫉火瞬间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涩,从心房深处细细密密的涌出。 她怔愣了片刻,才说道,“哪一位都好,都是有福气的。”静了静又续道,“只有我是个没福气的……” 袁闵礼止住她幽怨的话语,垂头道,“是我没这个福气。” 片刻之后,又用略含担忧的口吻问道,“娅萍,你这么晚还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探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旁侧的门房里漏出昏黄的灯影,一侧的角门倒还开着。 苏娅萍轻哼了一声,“谁会管我死活?他如今只要抱着那根大烟枪就能过日子。还有春桃在一边小心伺候着,才不会管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袁闵礼悠悠叹了口气,“你怎么跟白慧玲绞到一起去了?她到底做了舞小姐,你跟她一块儿交际,只怕于你名声有碍。” “名声?我还要什么名声呢?”苏娅萍优雅的喷吐着烟圈,展露着少妇的成熟风韵。 “娅萍。”袁闵礼伸手,摩挲着她的手腕。 苏娅萍便如晒了太阳的麦芒一般,柔软下来。 过了片刻,她柔声道,“关家和苏家都想接手白家原来的生意。白慧玲如今又是郭三爷心尖尖上的人,几句流言蜚语没所谓,只要能得实惠。” 袁闵礼摇头道,“能得什么实惠?白家如大厦将倾,她一个弱女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苏娅萍哼笑道,“郭三爷想娶她当三姨太,只是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她原来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要真做了人家姨太太……傲气两个字是不用提了。” 袁闵礼低声道,“她要真嫁给了郭三爷,白家这些产业迟早得姓郭。不过,”他勾唇笑道,“我看白小姐是挺能干爽利的一个人,若以郭三爷为后盾,自己学着打理这些产业,总比如今在舞厅挂牌要强些吧?” 苏娅萍与他手掌交叠,笑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到一块去了。她在舞厅挂牌无非就是想找个靠山,如今靠山找着了,自然是要收手了。” 袁闵礼点头,“白家的产业很不少,就看她掌不掌得住了。” 苏娅萍近来天天跟白慧玲混到一起,大概的摸到了一点门道,低声道,“那些繁枝褥节会砍去,要紧是保住海路。如今大宗运输都从海上来,国际间的形势又复杂,她近来屡屡向我示好,自然也是看中我背靠的关家。” 袁闵礼很欣喜她的成长,提点道,“如此看来,你和白小姐做个好朋友是很应该的了。有白家在前,苏家关家在后,这海上的生意想必能顺遂。只是不知道关家放不放心你来打理这些事?”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苏娅萍靠在椅背上,曼声道,“想要插手家里的事儿,那杆烟枪说了可不算。” 袁闵礼明知故问,“那谁说了算呢?” 苏娅萍沉吟着,“关四爷是不会反对,他一屋子的姨太太,也有几个在外头做生意的。但要走海路,肯定得九爷发话。” “关九爷?”关九爷是如今的海关署总长。 袁闵礼突然攥住苏娅萍的柔荑,低声道,“娅萍,还是算了吧,这个关九爷……”他迟疑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苏娅萍娇媚的面庞上却泛起一丝笑意,“说呀,你怎么不说啦?是不是想说他类比曹贼癖好人妻?” 袁闵礼低下头,“既然你都知道,那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娅萍,其实如果你能把心放宽一些,如今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多找几个漂亮丫鬟伺候着关五爷,自己落个轻松,每天打打牌,跳跳舞也挺好的。” 苏娅萍凑到他耳旁,“闵礼,我原先出来一趟都不容易,为什么如今在外头晃悠到十二点也没人管我?”她哼了一声,“关五已经不敢再管我了,大宅门里头的龌龊还用得着我跟你细说么?” 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袁闵礼,如愿看到他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疼惜,不由得松了口气,“闵礼,我只要你懂得我就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回头向他娇笑道,“说不定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袁闵礼看着她的背影袅袅婷婷,跨过角门,顺着光影走进了关家大院。 他勾了勾唇角,发动汽车回到了美东饭店。 方绍伦拿了一罐子油膏,用不曾受伤的左手按摩着小腿。他跳了一晚上的舞,两只小腿都酸疼了,阿良刚给他送了一罐按摩膏上来。 看见袁闵礼进来,他揶揄的笑道,“送个人送这么久,到底是跟新朋友聊上了呢?还是跟旧朋友有说不完的话呢?” 袁闵礼不理会他的取笑,径直去洗漱了。 洗漱完回来,走到方绍伦床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小罐子,“我来。”他伸手蘸取了适量的膏体,娴熟的在他小腿上揉搓起来。 方绍伦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原先两个人在沪城读书的时候,打篮球伤到了或者累到了,相互按摩一下是常有的事儿。何况他这会右手受了伤。 不过袁闵礼看着极温柔的一个人,手劲向来重,把他按得吱哇乱叫,“诶,轻、轻……你轻一点儿……疼……” 袁闵礼笑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要揉开了明儿才不会酸呢。”又问他,“你今天跟白小姐说了吗?” 方绍伦点点头,“她说郭三爷交游广阔,知己颇多,听意思是知道的。” “我早说你不必担心她,她要那么简单,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早就六神无主随便找个人嫁了,哪里会到美东来找靠山?” 袁闵礼纤长的手指交替着在方绍伦腿肚上快速的刮擦,带来舒适的酸胀感。 “我只是担心她与虎谋皮。”方绍伦随手拿起一旁的小说,“或者她是陷入了爱情也未可知。小姐们总是比较容易动心,郭三爷又生了副好皮囊。你瞧瞧这书中写的。” 他翻开那本小说,念书中的句子,“……在这茫茫宇宙之中,除却你,我的心还能属于谁呢?即便是沧海流枯,顽石尘化,微命如缕,我的爱也不移。” “这书哪来的?”袁闵礼问道。 “案头摆着,饭店放这给客人看的吧。”方绍伦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叹着气道,“哎,闵礼,你说爱到底是什么?” 袁闵礼手下顿了顿,抬头问道,“怎么?思春了?” 方绍伦虚心请教他,“你是谈过爱情的人,你告诉我,爱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袁闵礼认真的思索了一番,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柔声说道,“大概就是……你吃到好吃的就想给他吃,看到什么好看的就想让他也看到,玩儿到什么好玩的就想让他也试一试。” “月缺的时候你会想起他,月圆的时候你也会想起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会想这个人要是在我的怀里就好了。早上醒来的时候,你会想这个人要是在我的怀里就更好了…… 方绍伦拍着他的肩膀“哈”的笑出了声,“哈哈哈,看不出,闵礼你还是个诗人呐,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挺好的。” 他认真想了想,那照这么说,他确实还没有爱过谁,没有对谁产生过这种想法。抱着睡?那多不舒服,哪里有一个人睡来得舒坦。 看着袁闵礼俊秀的侧颜和忙碌的身影,他表扬道,“能跟你谈爱情的女孩子一定觉得很高兴吧?” 袁闵礼收回按摩的手,将罐子合起来,站起身,淡淡说了一句,“他不知道哩。” “不知道?”方少伦原本疑惑不解,很快又了然了。 苏小姐大概确实不知道袁闵礼有这么爱她,不然怎么舍得嫁给别人。
第22章 时隔四年之后,方绍伦又一次带女(性)朋友回家了,而且一带就带俩。 方家合府震动,大表欢迎。 三姨娘立刻为两位贵客安排了装修最齐全景观最好的客房。 孙妈妈筹备了极为丰盛的晚宴,就连一脸郁郁寡欢的方颖珊都盛装出席。 方学群犹为高兴,对大儿子连表夸奖。 饭后父子俩到书房闲谈,他端着参茶,轻啜一口,“这两位姑娘都是花容月貌,究竟哪一位才是我儿的意中人呀?” 方绍伦不好说可能两位姑娘都没有看上你家儿子,只能佯装腼腆道,“脾气性情一时看不透,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 方学群颌首点头,“唔,很该如此。婚姻是大事,门当户对之余还要脾性相投,才能家宅安宁。” 他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风度潇洒的儿子深感欣慰,和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喜事?” “你魏伯伯刚给我打电话,说警备厅旗下,缺一名城防队长,你在东瀛读的军校,是很合格的了,要是愿意去,他稍稍运作,帮你把这职位拿到手。” 方学群料不到儿子自作主张改读的这个学校还有些用处,闻言喜上眉梢。 “城防队长?”方绍伦的眼睛也亮了亮,“管人不管?有编制吗?” 方学群摇头,“编制是没有,只能算警备厅外聘,一年一考核,不合格随时要走人。人嘛,倒是有百十来号给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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