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识到就算不帮白阎罗这个忙,下半辈子也别想跟重尘缨撇清关系。 青溪见宴玦出了神,便轻着步子走到身后,轻细了嗓子:“那他若是今晚不来,将军要留下来吗?” 她弯下腰,两条胳膊往前宴玦跟前搭,想要从后环住他的脖颈。 “不了......”外人的靠近让宴玦眉头微皱,他偏了偏头,正打算不着痕迹地避开。 “轰——” 紧闭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隔着薄纱的屏风,重尘缨还只是余光扫过,便能看见宴玦和青溪举止亲密,两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几乎难舍难分。 这是第二次了。
第40章 你走,我跟 青溪盯着站在门口的人,忽然想起宴玦说过这人脾气很差,而且极有可能会动起手来。 于是她飞快放开手,静悄悄地敛着气往后退,离他俩能有多远有多远。 宴玦坐着没动,重尘缨也站着没动,隔着一道朦胧的屏风,谁的视线也没偏向对方。 屋顶吊着的明珠晃晃悠悠,无风也荡起了浪,将室内的每个人都印沉了半边脸。 重尘缨憋着口气,靠外的一只手捏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刺进自己掌心的肉里,把刚结痂的伤口又给抠破了才勉强按住即将翻腾而出的火:“不是去玄甲卫了吗?” 他压着嗓子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宴玦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瓷杯子,平淡着语气自顾自地问道:“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找你。”重尘缨拧着眉,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这副态度,不慌不忙,甚至称得上游刃有余。 明明站不住脚的人是他。 宴玦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来,厚厚的瓷质底磕在桌面上,碰出一声闷响。 和他的嗓音一样,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不是说过等我来找你吗?” 重尘缨呼吸一噎,甚至在某一瞬间认同了他的说法,可再有一瞬,便忽然发觉自己被他绕了进去。 他陡然阴下脸,吐出来的字句已经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所以,你就是在故意耍我?” 接着猛一偏头,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屏风竟在瞬间轰得一声裂成粉碎。 木屑四散飞溅,带着未加收敛的气劲横冲直撞,却在宴玦身侧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尽数落在了地面上。 在这个角度,重尘缨只能看见宴玦的侧脸,但那副波澜不惊与我无关的表情却照旧落入眼底。 曾经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副表情,薄似浅水,轻似缈云,好像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好,又好像什么都有道理,什么都没道理。 如今来看,这无所谓的态度简直让他火冒三丈。牙齿紧着后槽牙,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一边吊着我,一边又和旧情人不清不楚?宴玦,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宴玦紧了眉头,死水一样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别乱猜,我找青溪是有正事。” 正事个屁! 重尘缨压根不信这套说辞,罕见在心底骂起了脏话,声音又高了一个度:“脖子都凑一块儿了,你管这叫有正事儿?” 重尘缨真觉着自己这是着了魔了,得是在乎他到何种程度还能忍得住没把这地儿给掀了。 “这就是事实......”宴玦呼出一口气,也转过头目光发沉地看着他,“你还想我怎么样?” 冰冷,坚硬,像死黑死黑的水。 甚至下一秒这里就会涌现出刻薄的厌烦和嫌恶。 重尘缨忽得一哽喉咙,莫名便不敢对上那双眼睛,只把脑袋垂下来抿了抿嘴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就是有无限的愤怒,无限的无法接受。 还有单纯到极致的嫉妒。 这是泥潭深处意外长出的花苞,是死去已久的天道唯一做过的好事。重尘缨恨不得在浑身都鼓满长刺,谁都不允许靠近一步。 但这花苞却不接受他的亲近,甚至想把他推远。 见他不说话,宴玦便敛着眼睛,音调平缓地说道:“你回驿馆等我吧。” “我不回去。”重尘缨又一抬头,语气虽没之前那般冲,但依然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话音刚落,宴玦便站了起来。 “行......”甚至不等重尘缨有什么反应,便径直走了出去,“你不走,我走。” 重尘缨顺着那声音急忙转过脸,却发现那人瞬间便没了踪影。 就像一把失重的锤子敲在心头上,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是轻若棉絮,无根无尘,力不达意徒叫人挠得慌。 旺火都叫一瓢透水浇了个彻底,只剩了点火星子垂死挣扎着噼里啪啦。 他呆在原地,什么都飘远了,什么都没留下。 趁着他愣神没来得及动怒的功夫,躲在角落看戏的青溪赶紧凑上前,因为不敢离得太近,便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在他身后柔着嗓子适时开口:“宴将军来找奴家其实是为了公子......” 重尘缨后背一僵,有些呆滞地转过身,眉头拧巴着,直直看向了青溪。 哪怕没什么敌意,但才亲眼得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激烈场景,青溪还是不由地心里发毛。她呼了口气,配合着姑娘家那似水流深的轻柔嗓子,缓缓说道:“宴将军虽然看上去不好相与,心思却比你这种粗蛮男人细得多......” 她一说到点上,顿时便绘声绘色起来:“他很高兴能和公子相与,却也害怕和公子相与。公子天生傲性,行事不确定,说话不确定,更别说是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这样不确定又危险的人,将军当然需要仔细斟酌考虑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于是便找自己求教的话还没说完,青溪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去,发现跟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刚刚屏风碎裂引发的动静不小,芙蓉楼的老鸨听到声音,也一摇一摆地晃了过来,可进了屋,却只发现青溪一个人。 于是便疑惑发问:“将军这就走啦?” 青溪伸出食指,有模有样地摆了摆,回答地牛头不对马嘴:“宴将军手段高超,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是这个。” 她把食指收回去,把拇指又翘了起来。 重尘缨冲出门,十分意外地在门口便发现了宴玦。 他靠在走廊的围栏上,侧过脸看着楼下热闹的席面,竟显得那张凉薄的脸有种无端的落寞和孤独。 许是那股视线太过灼热,宴玦偏过头,直直对上了重尘缨的眼睛。 重尘缨看见宴玦瞳孔闪烁,只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什么表情也没留下,便又把视线偏离了去。他站直后背,一句话也没说,只转过身径直朝楼下走。 重尘缨心里又着了急,连忙跟上前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始终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下楼,出门,然后走上街道。 浓稠的夜,绚丽的光,若隐若现的黑色阴影。 宴玦一直慢慢吞吞地,沉默地走,他便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胆怯地跟。 路上其实很多人,商贩,顾客,孩童...... 可落在重尘缨眼睛里,只有那个形单影只的背影。 路上其实很多声音,叫卖,还价,嘻闹...... 可听在重尘缨耳朵里,只有那飘扬顿挫的脚步声。 穿过嘈杂鼎沸的河岸,穿过静谧幽寂的暗巷,在沉默又执拗的陪伴里拉长了一切感知。 放大了宴玦。 直到一路步行回了驿馆,再次进门,再次走上楼梯。 宴玦踏进自己的房间,在重尘缨想要跟着进来之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被关在了门外。
第41章 宴宴 那一声响正对着脸,还附带着不小的阵风,将重尘缨额前的发丝都往后带去几捋。 他挨着门板站立,也舍不得往后退一步,好像只要他不离开,宴玦就依然在自己前面走。 喉间凸起的关节滚动又停下,局促忸怩的手臂也抬起又放下。重尘缨抿紧嘴唇,不说话也不冒出点声音,只呆愣愣地垂头站着。 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却又好像隔着一片瀚海,跨不得,越不过。 好半晌,重尘缨才一鼓作气般地把眼睛抬了起来。 而视线刚刚汇聚,他便发现透过那层窗纸,后面有一道深色的人影。 是宴玦背着门板站在另一边,同样没有走远。 空气没有凝结,可是谁也不说话。 不说话也无碍,仅仅只是背影也足以让重尘缨为之一振。 “宴七......” 他吞咽了口水,轻声念道。 “对不起。” 重尘缨把手掌虚虚贴在门板上,好像只需这样,掌心的温度就会带着他的歉意传递到另一边。 这种情绪,这种话是他目前短暂的一生里第一次生出,第一次表达,羞怯的,气恼的,也是赤诚的。 宴玦听到了这句近乎飘渺的道歉。 他沉默地转过身,盯着那道聊胜于无的木门,心里默念了几个数。 接着伸出手,打开了门。 屋里的火焰映在那人脸上,他看见重尘缨原本蔫了气的脸上也忽然亮起了光。 “进来吧。” 宴玦轻声邀请他。 重尘缨反手带上门,飞快一跨步,拽住了宴玦的胳膊。 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径直把人压在了正对门的桌面上,倾身下来,吻他的唇。 宴玦的两只手被他困在头顶,后腰卡在桌沿上,自己则变成了一把锁,将其牢牢锁在了自己想锁的位置。 吻很凶,宴玦挣扎得也很凶。桌上的酒壶酒杯被扫落在地,瓷片一声接一声地碎,两个人也一声接一声地喘。 这团火烧得太过旺盛,宴玦陷在难以拒绝的高温里,连抵抗都松懈了不少,只发出猫儿一样的声音挠他。 “慢点......” 重尘缨短暂抬起脸,忽然发觉这矮脚桌的高度实在畏缩,自己弯着腰就要费不少劲,宴玦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如此这般躺着定然更不舒服。 于是他揽住宴玦的后腰,将人一把带起来,转过身又正面压在了门板上。 这回没再捆他的手,只按在各个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里,不收敛力道,也不收敛欲望,留下了一块接一块的青红印子。 宴玦圈着他的肩膀,忍着那算不上疼的痒,凑在耳边算旧账:“脾气怎么这么大......” 重尘缨不吭声,只埋在他颈窝处,鼻尖戳在琵琶骨的凹陷里,张嘴就咬。 宴玦嘶了声,拽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拉扯着还算过火的疼,强迫人把头抬了起来:“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还想把人家屋子给掀了?” 重尘缨眼睛还暗着,明明看上去浑浊又浓郁,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有底气:“因为你很重要,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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