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葛霄见漆汩神色惶惶,也忙起身去查看大巫。 他在屏风后行了个礼:“师父。” “再过些日子,陛下将下住到神坛来,神坛将关闭门户,减少出入,一概人等能不流动的就不流动。”大巫说,“外间的事务就交由你安排。” 葛霄只得应下:“是。” “那位姓李的后生。”大巫沉吟一会儿,道,“若他愿意多留一些日子便多留吧,若想回去沙鹿就早些动身,陛下一旦下榻,他就不好走了。” 葛霄再度点头,过一会儿又问道:“大约几成能治好呢?” “只有神明才会知道。”大巫答。 这当会儿,靳樨迟疑少许,终究将掌心覆在漆汩冰凉的后颈,悄声问:“怎么了?” 漆汩平复些许,摇摇头,忽然忆起骊犀曾为他披衣。 靳樨不信,认真地观察漆汩的眉眼,漆汩只得再道:“真的没事。” 漆汩仰头,看见靳樨的侧脸和下巴,花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平复下呼吸。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靳樨手写的那个分开老大的“樨”字。 漆汩的手搁在靳樨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心跳,眼看周围无人,葛霄也已进屋去了,他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也许不应当在这样的场景下说。 但兴许就在靳栊院外的那一眼,靳樨就将低着头的他认出来,兴许靳樨也等着自己将他认出来呢? 腰间的手刀硌着漆汩的手,令他想起靳樨将自己从马车里拔出来的那一瞬间。 “骊歌愁绝……”漆汩喃喃自语般说,声音放得极轻,“心有灵犀。” 靳樨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动作霎时僵住,登时呼吸也空了一瞬。 靳樨没有吭声,漆汩只觉得他的心跳似乎更快了些,但自己也心忙意乱的。 忽然葛霄从门里退出,守门的小童也各自捧着膳盒从连廊处走来。 漆汩终于觉得失礼,忙从靳樨怀里挣脱出来,连连说:“我没事我没事。” “没事就好。”葛霄阴阳怪气地指着靳樨,“你看他那样!” 靳樨猛一回神,拉着漆汩就走。 靳樨力道太大了,漆汩被拉得险些蛾子似的飞起来,幸亏还记得自己和靳樨还在神坛,忙对葛霄道:“那我们就先走——” 葛霄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那两人已经飞到门口处了。 路上靳樨还随手抢了一匹神坛的马,自己一跃,又把漆汩拎上去,飞速地扬鞭就跑,留给神坛一地扬尘。 “喂!喂!到底跑什么啊!”葛霄追出来莫名其妙道,“干什么这么急?急着投胎还是洞房?” 靳樨回来得急,夏山没接到消息,靳樨利落地下马,又把漆汩扶下来,吩咐守卫把马送回神坛接着低头问漆汩:“去你的屋子还是我的?” 漆汩一路飞驰到这里,思绪早被颠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闻言也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靳樨于是又重复一遍。 漆汩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夏山已经闻讯而来,慌忙随口道:“我……我的吧。” 话音未落,夏山急匆匆地停在俩人面前,只来得及喘着气叫了句“大君子”,刚想禀报事情,就见靳樨对他视而不见,径直拉着漆汩扬长而去。 漆汩被拉着袖子,扭头对夏山道:“有些急事有些急事,不要紧的。” 夏山:“啊?” 靳樨头也没回地一直走到漆汩屋前才停下来,他们一同站在那株茂盛的桂树下,两相对着,谁都没有说话。 漆汩无故觉得靳樨其实有些话想说,但他明显是个闷葫芦。 现在是要怎么办,直接摊开说吗? 骊犀怎么会是肜国靳莽的儿子?自己为什么死了却又活过来?又为什么会在沙鹿? 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又如何能解释给靳樨呢? 不解释的话…… 靳樨是不是以为自己在特地瞒着他? 说自己不记得了他会信吗? 可从前问骊犀从哪里来他也说不记得了,应该会信吧。 众多想法在漆汩脑子里交相盘旋,犹如急于返巢的归鸟。 两人相互站着,还是谁也没说话,暮秋的风将桂花的花香气扫了他们俩一身。 靳樨来时如此匆忙,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今真的单独相对了,靳樨却仿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沉默起来。 好半晌,靳樨看了眼漆汩的屋子,问:“住得习惯吗?” “很喜欢。”漆汩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没话找话,但还是答道,“尤其是这棵桂树。” 他莫名有些紧张,攥紧衣裳下摆。 半晌,漆汩斟酌又斟酌地开了口:“……骊犀。” 靳樨眼眸微微一亮,静静地等着下文。 “为什么是骊?”漆汩问。 “我母亲姓骊。”靳樨答,接着很自然地反问,“为什么是宁?” “和你差不多。”漆汩笑起来,找回一些消失在大雪、生死、梦境中的熟悉感,忽然觉得靳樨和骊犀确实没什么分别,即使他们其实的确是同一个人,他认真解释道,“我母亲姓姬,这个姓不方便随便用的,所以宁念起来和娘的名字差不多的。” 靳樨点点头,是的,漆汩的母亲叫做姬翎,是先太子唯一的妹妹。 “桃花片很好吃,难怪我一直喜欢。”漆汩笑了一下,有些忐忑,“之前眼睛不好使,且浑浑噩噩的记忆不全,没有认出你,抱歉。” 靳樨盯着他,没有吭声。 漆汩想随口开个玩笑,于是又道:“也许你之前多说点话,我能更快认出你。” 靳樨还是没有吭声,漆汩越发忐忑,又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靳樨终于开口道:“嗯,无妨。” “你……”靳樨说,又换了个称呼,“殿下。” 漆汩忽然觉得这声称呼恍如隔世似的,差点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浑身不舒服,勉为其难地受了这声“殿下”。 “殿下,你与我刚认识你时,一模一样。”靳樨认认真真地说,又问道,“殿下的眼睛……” 漆汩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笑着说:“神明赐福,似乎是全好了,也许是死里逃生的馈赠吧。” 靳樨一皱眉:“似乎?” 漆汩想说点什么,可惜他自己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切无碍。 “所以了先生真是……”漆汩斟酌着。 靳樨道:“是的。” “很多人都忘记他了。”靳樨似乎对此有些疑惑,又道,“有朝一日,他会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的。” 这话说得略奇怪,漆汩此时又想起,道:“那么靡老……?” 靡明的声音似乎与那位司史相似。 “靡老确实是西亳的司史。”靳樨答道,“景天子驾崩后第二年,他就隐姓埋名地来了沙鹿,父亲、滑叔与我都知道,靡老也认出我来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他也认出我来了。”漆汩若有所思道。 靳樨盯着漆汩,忽然说:“抱歉。” “啊?”漆汩忽然一愣,一时竟没有想明白,未几,他突然想,靳樨不会是觉得自己应当早些去猫房见他的吧,他看着靳樨的容貌,当年靡明果然没有骗他,骊犀确实是很好看的一张脸。 漆汩道:“我自己都没想起来自己是谁。” 靳樨没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没问他是怎么醒来的。 漆汩预想的场景一个也没有发生,靳樨只是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怎么站都觉得奇奇怪怪,也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 直到漆汩真的受不了了,刚要开口,靳樨恰好挪开眼神,道:“走吧。” “去哪?”漆汩没回过神来。 “晚膳。”靳樨说,漆汩这才发现府里已经开始掌灯。 席上,臧初、公鉏白俩人不知道去哪儿去野了,姗姗来迟。 臧初吃着吃着忽然狐疑地看了好几眼漆汩。 漆汩本想当作看不见,可臧初实在太明显了,于是漆汩清清嗓子,问:“看我做什么?” “有点奇怪。”臧初若有所思道。 “什么?”漆汩完全没听明白。 “大君子……”臧初眯起眼睛,将视线从上座的继续身上缓缓地移到漆汩身上,道,“和你……有点儿奇怪。” 漆汩顿时紧张起来,一时饭不下咽,少许犹疑后选择以眼神示意公鉏白救命。 公鉏白得令,给臧初舀了一大碗汤,指挥道:“什么也没有,吃你的吧。” 【作者有话说】 ps:俩人刚在西亳认识的时候,漆汩十七岁,靳樨十八岁,虽然扶是两年后灭的,但目前重生后,漆汩的身体年龄回到十七岁,而且身体挺好眼睛也好了,现在靳樨二十五岁了哟。 (所以不能是年下) (确实有玄幻元素可以得见了orz)
第22章 意思是打十个就走。 吃毕饭后,漆汩想起什么,提醒夏山说:“夏兄,你先前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大君子?” 靳樨闻声看来。 “险些忘了!”夏山一拍脑袋,掉头冲出门外,不一会儿捧着一封拜帖呈给靳樨。 靳樨没急着接:“是谁?” 夏山说:“那送帖的人口称‘韶殿下’,我不敢随便处。” 公鉏白奇怪道:“这是什么人?没听说过啊,王室里没有叫‘韶’的吧。” 靳樨瞥了一眼夏山手上的拜帖,说:“姓莒,不是肜王室。” “莒……”臧初想了想,“怎么好像是哪国王室的姓?” “申国。”靳樨道。 “申?”臧初仔细琢磨了一下,想起来了,于是笑道,“原来是申国莒韶,那也是桩奇事。” “什么?”漆汩好奇地打听。 “那老申王临死时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突然要效仿古人禅位。”臧初说。 “让给谁?”漆汩问。 “相国苏缁。”臧初答,“那位苏相国的确雷霆手段,十分了得,其实禅让给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坏就坏在,当时申国已有太子……也就是这位莒韶。这位太子虽然为人比较窝囊,风评不算太好,但好歹也是册立在宝,平素兢兢业业,从未有过过失,老申王这一临时变卦,让他措手不及。” “于是两相争夺?”漆汩猜。 臧初笑道:“哪有什么夺的余地,莒韶直接被扫地出门,能躲过苏缁的追杀已经很是幸运,后来这位莒韶闯进肜地,陛下那时刚即位没多久,侯爷刚回沙鹿也没多久,陛下顺手就让莒韶留下来了,赐了一座小院子。” 漆汩道:“所以如今的申王,是苏缁?” 臧初点头。 公鉏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侯爷、滑叔、大君子当年都提过,是你不记得了。”臧初扬起眉毛,“或者根本就没认真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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