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远了。 高琼枝气不过,低喊道:“你看看他最后那个眼神,啊,他什么意思?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他就对我如此不敬,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你私底下就委曲求全,对他百般迁就!” 李青辞叹了口气,缓声道:“他与正常人不同,从小离群索居,不通人事,他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见我给你盛汤,觉得你使唤我,略有些不高兴。” 高琼枝冷哼一声,摆手道:“算了,日子是你自己要过的,与旁人无关,好赖你都自己受着。” 李青辞知晓她是好意,也是默认,笑道:“谢谢太夫人。” 虽然她阻拦也没用,但是能被支持总归要开心些。 高琼枝换了口气,心平气和道:“你那个落水的未婚妻是不是打从他那来的?” 李青辞没有隐瞒,坦诚道:“是。” 高琼枝沉默,她早早就看出来李青辞心里有人,以为他那个未婚妻不是幌子,可能真有这个人。 没成想是个男人。 高琼枝摆手道:“你回去吧,府里的人我会管好,不会泄露一丝一毫风声。” 男大未婚,在府里养个没名没分的男人,传出去有碍名声。 李青辞站着没动,抿了抿嘴,不大好意思道:“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有旁人在时,他很注意分寸,跟玄鳞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当然,私下里,他们也没有亲密的举动,本来也不是那种关系。 高琼枝默了默,叹气道:“你上下衙,他天天去接送,一回不落,他夜夜睡在正房,你晚上经常遣回马车,跟他俩人在外面逛游,一到休沐,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一大清早不见人影,天黑了才回来,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没有这么亲的。” 李青辞低着头没作声。 高琼枝又道:“这些也就罢了,主要是你,你变了。” “这个男人没来之前,你也会说说笑笑,但那种感觉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视线落在窗外的花池上,她指着栀子花道:“现在的你,像是长在土里的花,有根,每到清晨,花上沾染着露水,看着生机勃勃的,格外喜人。” “以前的你嘛……”她指了指架子上插在花瓶里的荷花,“像活在瓶子里的花,看着还是很鲜艳,但是没有根,难免少了些生气。” 李青辞听完,释然一笑,朝她躬身行礼。 他一直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玄鳞会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心里那份未言明的感情也会逐渐淡去。 可,结果很显然,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坦然。 玄鳞走了,他的心空了一块。 虽说还是照常活着,但缺了一块心活着,到底不如圆满地活着。 现在,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很期待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他和玄鳞总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酒楼食肆没尝过,城里城外,河湖众多,有很多适合钓鱼的好地方没去过。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和玄鳞躺在一起发呆,他也是开心、满足的。 李青辞加快步伐,朝自己房里走。 刚进内室,就见玄鳞坐在榻上,沉着脸看他。 李青辞弯起眼睛,抓住他一只手,冲他讨好笑着:“怎么啦?” “少嬉皮笑脸的!”玄鳞一把甩开他的手,神情严肃,厉色道,“站好!” 李青辞敛去笑容,端正态度,挺直腰站着。 玄鳞道:“你在这里过得就是这种日子!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看她的脸色?她凭什么使唤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把柄被她捏住了?” 兜头一串质问,听得李青辞都懵了,他赶紧解释:“你误会了,太夫人很好的,这些年她一直照料我,咱们早上吃的馄饨都是她身边的侍女做的。” 玄鳞听完更生气了:“她对你好,我对你不好吗!” “为什么第一块给她不给我!凭什么我排在她后面!你还巴巴地给她盛汤,你怎么没有这么上赶着伺候我!” 李青辞听完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玄鳞这么在意,试探地揽在他背上。 玄鳞冷眼看他,不说话。 李青辞弯下腰,轻轻给他顺着,放轻语气,缓声说话:“她是我父亲续娶的妻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她是长辈,我理应如此。” “你想想,若是你母亲还活着,你抓到鱼,是不是会先分给她一块,她若是渴了,让你给她倒杯水,是不是很应该。” 玄鳞哼道:“我娘才用不着我抓鱼,她渴了自己会找水喝,更用不着我去倒。” 李青辞一哽:“我就是打个比方,假如你母亲使唤你做事,你做不做?” 玄鳞不答反问,视线锐利地盯着他:“你跟她亲,还是跟我亲?” “跟你。”李青辞脱口而出,丝毫不犹豫,认真回望他,“我跟你最亲。” “这还差不多。”玄鳞搂着他的腰,将人摁在自己腿上,语气缓和下来,“回来拿的什么?” “她们送我的生辰礼。”李青辞并着腿侧坐男人身上,他倾着上半身,去拿榻边的锦盒。 “这个是巧妤送的。”李青辞打开盒子,见状笑了起来,“是条马鞭,正好我最近想学学骑马。” 骑马能快一些,他可以和玄鳞跑到城外更远一点玩,不想总是让玄鳞用法术。 玄鳞垂眸扫了一眼,不屑道:“什么破烂玩意!不要她的。” 他把自己的鞭子塞进李青辞手里:“这个给你,是我之前杀了一头四百多年的犀牛,用他的皮和角又掺了我的鳞片做的,鞭子能长能短,你试试,看看怎样顺手,我给你调整。” 李青辞震惊,四百多年的犀牛? 他低头,看着摆弄鞭子的男人,忍不住问道:“玄鳞,你有多大年纪?” 玄鳞眉心蹙起,思索道:“我算算。” 几息后,他啧道:“算了,我也算不清具体多大,反正在一千岁上下。” 李青辞闻言惊愕,不可置信地追问:“多大?” “应该是一千岁。”玄鳞语气迟疑,“我这次从家出来的时候,山上那个树妖说他这是第一千次发芽,我刚破壳的时候,这棵树就在我家山上长着,那时候他还没有你粗,我们俩年龄应该差不多,那我应该也是一千岁左右。” 李青辞僵硬地转动眼珠,伸手抬起玄鳞的下巴,盯着他喃喃道:“你竟然这么老了。” “你瞎说什么!”玄鳞扇他的嘴,“我还很年轻,离老远着呢!” 李青辞嘴唇蠕动,喏喏道:“那你能活多久?” 玄鳞皱起眉:“这谁能说得准,不过,我要是化龙成功,活个上万年不成问题。” 上万年……上万年…… 李青辞无声喃语,真得好久啊,他的寿命不过百年。 弹指一挥间,他就化为尘土了。 “你愣什么呢?”玄鳞在他腰间捏了捏。 “啊?哦。”李青辞回过神,轻摇头,“没什么。” 玄鳞从身后圈住他,下巴垫在他肩头,低声嘟囔:“你看这么长合适吗?” 他低头去看,就见自己膝上搁着一条大小适中的漆黑马鞭,他摩挲几下,把鞭子塞到玄鳞手里:“你自己用吧,给我用糟蹋了。” 玄鳞握着鞭子抽在他腿上,不悦道:“给你就拿着,话这么多!” 李青辞依旧摇头:“我真的不要,用这么好的东西骑马,太浪费了,而且我也用不出好歹,普通的马鞭就行。” 玄鳞抬眼看他:“抽马浪费?抽什么不浪费,抽你?” 李青辞抿嘴,哽住了。 玄鳞握着鞭子拍他的脸,语气阴沉道:“下次你不听话,我就拿这抽你!” “……”李青辞挥开鞭子,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小样儿!”玄鳞拢着他的脸揉捏。 “这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 “行吧,不要拉倒。” 李青辞将锦盒放在一边,拿起另一个盒子,一打开,就闻见一股浓郁的墨香气。 玄鳞探头去看,讶然道:“这都快赶上我黑了。” 李青辞忍俊不禁道:“这是墨条,上好的徽墨,写字画画用的。” 玄鳞朝他眼睛吹气,不忿道:“我知道这是墨条,别狗眼看人低!” 眼睛很痒,李青辞用力眨了眨,笑着没说话。 玄鳞搂着人,心里很不爽,他记得小崽子之前说过,生辰当天,亲近的人会送物品。 现在,他才是小崽子最亲的人。 松开人,他在胸口拔下一片鳞,从鬓边薅下一根头发,弄好后套在李青辞脖子上。 “这个是我送你的,表示……呃……对!表示祝福。” 李青辞闻言一怔,愣愣地低头看去,胸前突然多出一片黑色薄片,用细细的黑色绳子穿着。 他慢慢抬手,小心摸了摸,触手顺滑、冰凉,他凑近嗅了嗅,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清冽气味。 视线倏地模糊,他眨了眨眼,抿去眼中的湿润,哽咽道:“拔下来疼不疼?” 玄鳞听见他声儿不对,拢着脑袋把人转过来:“好好的,哭什么?” 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随口解释:“不疼,不是刚拔的,之前掉下来的。” 李青辞猛地搂住他脖子,埋在他肩上,闷闷道:“骗人,上面你的味道很重。” 鳞片还闪着细碎的暗光,气息很湿润,明明就是刚拔下来的。 他真的没想到玄鳞会送他东西,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告诉玄鳞了。 由己推人,擦破点皮,他都疼得不行,何况是生生拔下一片鳞片。 玄鳞啧了一声,听上去无奈又头疼:“早知道就不给你了,省得你又哭。” 李青辞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心疼得不行:“你拔的哪?流血了吗?让我看看,我这里有伤药,说不定可以给你用用。” 玄鳞不耐烦地擦他湿润的眼睛:“真啰嗦,至于吗,一片鳞而已,跟你剪指甲一样,你剪指甲会疼吗?” 说完,他罩住李青辞的眼睛,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口,血早就止住了,嗅了嗅,没有血腥味,小崽子应该也闻不出来。 他松开手,冷着脸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再啰嗦,东西还我!” “不还!你都给我了。”李青辞立刻将鳞片塞进领口里,紧贴着自己的皮肉,凑上去贴他的脸,“真的不疼吗?” 玄鳞面无表情道:“不疼。” “啊?原来不疼啊,那我哭早了。”李青辞嘿嘿笑了起来,使劲儿蹭他的脸,“谢谢,我最喜欢这份礼物,我会好好带着的。” 等他死了也会带到棺材里。 玄鳞哼笑,捏了捏他的鼻子:“行,好好带着吧,不会再有蚊虫敢近你的身。”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2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