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推着哥哥过去,又拿来书本陪床,“你要是睡不着,我就给你念书,一好二得。” “什么东西?” “一样东西的好处,两个人得到。” 祝英宁随便点了点头,“念吧。” 祝英台念了几行,停下来问道:“马文才昨天也是这样照顾你的吗?” 祝英宁尝试回想,什么都想不到,“也许?” “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严格算起来,你们认识也才半个来月,这么交心了么?” 祝英宁被她说得有点不知所措,“还没到交心的程度吧?听上去太亲密了。可能是人家在礼尚往来,回报我昨天给他做的那顿晚饭?” 祝英台瞪大双眼,“你给他做晚饭?凭什么啊?你都没给爹娘还有我做过呢?话说,你居然连饭都会做吗?” “会一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这么久没见,我是不是该把头颅转一圈再来看你?” 祝英宁:“???” “好血腥,别说了,想吐。” 祝英台道:“那我不说了,刚念到哪里了?” 祝英宁背出一句,妹妹尽快接续。 * 夫子落子,收走几颗白子,说道:“今日就到这里罢。” “夫子,这局还未完。” 夫子捋须,“局未完,你的心亦不在此。文才,你因何事担忧?” “学生无忧。” “是还在担心你那个书童吗?” 马文才回道:“先前在来的路上见到阿清姐,她说马兴已无大碍,明天应当就能回来。” “那看起来,你在为旁的事烦恼?与你父亲有关?” 马文才眼里呈现一丝哀伤,“或许是罢。” “父子之间何来隔夜仇,你娘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马文才道:“有些事不是学生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起身作揖,“夫子既言对弈到此结束,那学生就先告退。” “去罢。近日周遭杂乱,多加留神自身,替我问候英宁。” “是。” 马文才心事重重地离开,走到房间附近,听到里头传来一连串说话声。 他没急着进去,找了个角落听着,一心好奇祝家兄弟私底下会聊什么,哪里还记得那句‘非礼勿听’。 “我是觉得射箭很累啊,你看,才多久啊,已经起两个茧子了。” “我也有。” “你那是写字写的,不一样。英台,你说这小马哥又是做文章又是练射箭的,手上茧子得不老少吧?想想就觉得怪辛苦的,打小学这学那,都没点自由时间。” “那肯定。不过人家会吃补品,糙也糙不到哪里去,不像我,哎……” “你哎什么,你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会有的手,我才要叹气吧。” “烫伤膏放哪了?我再给你涂点。” 马文才定神,烫伤? 他又听了两句,听到脚步声,连忙撤离。来者是两名同学,说是来看望祝英宁,结果一看是祝英台开门,立马问马文才去向。 祝英台说马文才有事去夫子那儿,问他们有什么事,二人摇头,送完药就走,一刻都没久留。 马文才看过全程,心里冷笑,原来是来做表面功夫的。 可他们并不知道,越是这样,只会越让人厌恶,想要讨到好,不如真心去做,带目的为之,戳穿后尴尬的只有他们自己。 再站了一会儿,马文才动身推开门,祝家兄妹声音戛然而止。 “马兄。”二人近乎异口同声地喊道。 马文才默默关上房门,走到祝英宁那儿,“好点了吗?” “多谢你惦记,好多了。”祝英宁笑道。 祝英台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瞧瞧银心。哥,你被子盖紧点,马兄,辛苦多关照我哥。” “嗯。” 祝英台拱了拱手,拿着书本快步走远,她实在没法跟马文才待同个地方太久,心里总是发毛。 马文才动了动鼻子,明知故问道:“这是烫伤膏的气味吗?你受伤了?” “啊?小伤而已。味道是不是有点重?抱歉,要不你开窗通通风?不过可以不开我这边的吗?” “无事,不用开窗。”马文才道,“是做晚饭的时候受的伤吗?” “嗯,当时有个小油点溅上来,我一时没注意。你别在意,这是常有的事,我下次会留心。” 马文才问道:“何至于此?” “啊?” “你我相识已有十余日,有些话是可以摆在明面上提。祝英宁,你做这些,真的没抱有任何目的吗?” 这不是马文才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却是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表情。 祝英宁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微微发白,说道:“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吗?我现在可是带病之身,你问这些,不怕我的病情加重吗?” “你认为会吗?”马文才语气明显放缓。 “好吧,其实不会。”祝英宁选择投降,偷偷在心里骂自己怂包,继续道,“一个人对另一个好,除非是家人,不然很难做到无任何条件。”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初衷就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就这么简单。” “朋友?” 祝英宁点头,“你可以认为我目的不纯,毕竟你是马家的公子,跟我们祝家是云泥之别。但我坚决否定是基于利益接近你,而要是提真心,只能说没那么完全,但也没有那么不完全。” 这是真话。 他一不贪马文才这个人,二不贪马家的钱,就只希望能跟人家打好关系。 日后要是真走到马祝联姻那一天,他还能凭借马文才朋友的身份去马太守那儿说上两句。 马太守再怎么独断专权,打断骨头连着筋,看在自己儿子的面子上,兴许真会愿意听自己讲两句。 只要他愿意听,事情就好办。想破这个局,马家父子是关键,缺一不可。 马文才低着眼,像是在思考。 祝英宁忍着嗓子疼说了这么多话,马文才一一听得仔细,对方言辞恳切,令他短时间内找不出错处。 他慢慢冷静下来,反思自己先前是不是有点冲动。 自己本就被幼时回忆和夫子之言牵绊,又见到那两个前来作秀的同学,心情霎时变得更加凌乱。 如果祝英宁对他的好并不纯粹,他必须得及时止损,为了马家,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良久,久到祝英宁以为马文才不会再和他说话,对方却开了口,慢慢道:“你比我想得还要诚实。” 祝英宁有点想笑,他以为对方会气恼,会冷漠,却不想最后说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道:“人在撒下第一个谎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我没这么好的脑子和这么多时间去应付。如果诚实能换来信任,何乐而不为?” “将来如何,我没法彻底保证,但现在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背叛你。” 马祝那场婚事,无论怎么演绎,对马家来说都是重创,不如拆了一了百了。 或许,在那之后马文才还能遇到另外一个能够和他相知相守的人,不比执念祝英台来得幸福吗? 如果可以,祝英宁还是衷心希望这场闹剧不要伤害到任何人。 马文才还是习惯性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沉默地注视祝英宁,好一会儿后,他重新发声,“说这么多话,嗓子不会难受吗?” “难受,但有些话憋在心里更难受。”说着,他就要下床倒水。 马文才摁住他,在他无比震惊的目光下,倒来一杯水递上。 “还有点热度,是新的吗?”马文才问。 祝英宁傻愣愣接下茶杯,“对,英台让祝威重新煮的,说病人不能喝冷水。何德何能,让你马公子为我做这种事。” 马文才道:“你不是说想和我成为朋友么?” 祝英宁一想,他好像是说过这种话。 “我也想尝试一次。” “尝试什么?” “交个朋友,无关利益,只关真心。” 祝英宁用杯壁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眉眼含笑,“成交。”
第13章 放假。 话说开,两人的日常交流倒是没太大变化。 祝英宁照例当个‘花蝴蝶’(自称),马文才依然倾向独来独往,如果真要拎出点变化,可能就是两人回屋后能聊的话题稍稍变多了点。 但祝英宁有个超级大秘密,马文才注重马家声誉,有关私生活这块没过多涉足,大多时候是听祝英宁分享自己在祝家庄那一个月的经历。 山下的风寒还在持续,山长得过官府命令,暂时停课五天,复课时间未知。 祝英宁一听,乐了,他有的时候感觉自己不幸又幸运。不幸在停课期间感染风寒,整天除了待在房里就是待在房里,幸运的是,病刚好,放长假了。 他兴高采烈地去问祝英台要不要回家,祝英台回说自己想陪梁山伯一起去医馆帮忙,祝英宁也想留,被祝英台拒绝。 “书院里有我们同乡,要是爹娘发觉人家回去,我们没回,他们心里会怎么想?”祝英台说。 祝英宁道:“那你回去,我留下。这病我得过一次,按照经验,短期内不会再来。” “可,可我都与山伯说好了。” 祝英宁与她扯皮半天,见拗不过,只好妥协,连连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不要太过逞强。 晚上回去后,祝英宁又跟马文才提了这事,临了问马文才放假有什么安排。 “我想着去趟外祖母家。”他说。 “远吗?” 马文才道:“她就住在钱塘,当日可达。” “那要是有时间,欢迎你到祝家庄做客。” “好。” “祝英宁。” 还在收拾行李的祝英宁抬头,眼里抛出疑问。 “路上注意安全。” 祝英宁笑,“我知道,你也是。” “嗯。”马文才想了想,“这个给你。” 是一枚红珊瑚扇坠。 祝英宁诚惶诚恐接下,他对文玩没多少了解,但文史专业课是节节不落,有时还会跟着看上几集电视剧。 红珊瑚在古代被视为富贵祥瑞,加之难得,几乎只出现在皇族贵胄和高官手里,而现在,却从马文才那儿转交到自己手里。 “这这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马文才道:“此地官员皆知此物,你若遇事直接出示,他们自会为你做主。” “那就当是我向你借的,等回书院后再还你。” “随你罢。” 祝英宁这才放下心来,小心收好扇坠,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罢。” “要是明天动身的话,我们还能一块。”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