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户衣......” 他二人护着那些御赐的宝贝走了两趟,暮尧才姗姗来迟。子衿走过去,拱手道:“东家。” 暮尧明知故问:“怎么就你们两个?长缨呢?” 子衿恭敬道:“大概是去了春欢楼。” “还大概,大什么概。”暮尧很没好气:“走,回府。” “是。”子衿接过缰绳,跳上了最后一辆马车。户衣跟在苏王后面,护着他登了另一辆车。 “王爷慢走。”王公公慈眉善目地眯着眼笑。 暮尧略点了下头,而后便将脸端正地转向前方。子衿明白老王爷不愿与这太监多话,一扬马鞭驱车回府。户衣跟在他后面,平稳地驾着车。 今晚明月很亮。 暮城雪踩着一地月光,白衣不断地在身后扬起,披了一身的霜华。 她停在春欢楼前,向里瞧了一眼。依旧是歌舞升平,宴饮畅快,只是四楼的窗子已经暗了几扇,瞧着已经睡下一会儿了。 暮城雪瞧了瞧,便寻了间客栈,于榻上闭目养神。她感觉也就是眼睛刚刚闭上,外面的鸡就抖着鸡冠子叫了起来。 这时候大门已经虚虚闭上了,掩着的样子显得有些精力不济的困乏。暮城雪不欲搅扰他人,便退了房,走到春欢楼的小门前。 不多时小门便开了,下人端着水盆出来倒水。暮城雪走了过去,问:“花魁可醒了?” 暮城雪算是春欢楼的贵客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就连楼里烧火的都认识她。但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明显很奇怪,那人惊奇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端着盆道:“起了,才起......” 暮城雪便从小门进去了。 水雨月昨晚收到暮城雪的信后便显得不大精神,葡萄也吃得了无意趣,不一会儿便收拾收拾睡下了。不出意料失了眠,天亮前才迷糊了一会儿。今晨虽然起得也早,但只是因为躺不住了,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眼下一层乌青。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准备下楼吃饭,外面敲门声却忽然响起。她以为是婢女,张嘴一声进。 门略谨慎地安静了片刻,大概是在揣测她方不方便见人,然后朝内推开,露出一件白袍子。 水雨月愣了一会儿。 她确认一般又往外望,发觉暮城雪确实立在门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勃发,显得精神奕奕,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格外明亮。 这人没管惊呆的花魁,径自挤进屋内,干净利落地关上门。 “你......殿下......”水雨月懵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还以为出了幻觉,反复道:“安阳殿下......你......” 水雨月处于居然在早上见到这人来访的震惊中,还没缓过来神,翻来覆去就会说这几个字了。 “是我,皇帝传召急于星火,昨夜失约情非得已,实在抱歉。” “所以你现在......” 暮城雪立于门前,眸若神星:“今日补上。” “......” 就是说暮城雪今天都会陪着自己了。 水雨月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眼睛里慢慢漾起笑容。比起晚上,她更喜欢在白天看见暮城雪。对于春欢楼的□□来说,“在白日见面”便多了一层特殊的意义,仿佛这样就可以叫做“约会”而不是“幽会”了。 水雨月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顺顺当当地问:“安阳殿下,可用过朝食了?” “并未。冠芳斋还未开门,所以没带糕点,下午为你补上。” 水雨月心脏一阵乱七八糟的跳动,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殿下,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昨夜暮城雪用来传信的木鸟已经飞回去了,那一小方信纸却静静地摊在桌上,被反复翻看一样。 暮城雪却愣了:“什......什么?” 水雨月心脏狂跳,屏住呼吸等她的答案。 “做什么?”暮城雪无意识地问。 她刚刚是说,她要抱她吗? 水雨月直接抬手,环住暮城雪的腰。 对面的小王女一下子僵直成了一截死板的木头。 水雨月抱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此刻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慌张着,羞涩着,也不敢紧抱,手臂松松地绕在她腰侧,将脸藏在她耳畔。 花魁的声音闷闷的,从极近处传来:“你不用特意补上什么礼物,我不值当。” 暮城雪全身僵硬,立了半天,半晌才微微一动,认命般回抱住了怀里的姑娘。 水雨月心脏跳得更加剧烈,慢慢颤了一会儿,有点放肆地把下巴搁在暮城雪肩头上。好在对方没躲,反而稍稍动了动,让水雨月能抱得更舒服一点。 水雨月伏在暮城雪肩头,眉开眼笑。 暮城雪抿了抿唇,闭起了眼。 ——是三年来的第一个拥抱。 *** “行了,安阳殿下,且尝尝吧。”水雨月把两盘菜放到桌上,扶着围裙笑。 暮城雪也不客气,端正坐下然后一口不剩,把拿上来的吃食扫荡一空。 自从那次水雨月不小心打翻了给暮城雪做的饭菜后,暮城雪每次都在第二日一大清早喊饿,还次次都要水雨月亲自去做。水雨月嘴上抱怨着这位爷娇生惯养难以伺候,身体却很不辞辛劳地把食材变成了暮城雪盘子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这人吃得也极其恐怖,做多少吃多少,食量大得不像一个姑娘。水雨月怕她撑坏了肚子,便开始控制饭量,免得她撑出病来。这般做饭倒把人养出了几两肉,没之前那般清瘦削骨了。 用过朝食后,小王女开始眯眼打哈欠。 “殿下很困吗?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暮城雪困得欲要流泪,伸手抵唇强撑端方:“嗯,想睡觉。” 水雨月思绪无比自然地拐进了岔路口,直到对上对面纯洁无辜的眼睛才骤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流氓,红着耳朵忍笑:“睡吧。” 暮城雪合衣卧榻,望了一眼水雨月眼下隐隐乌青:“可想一起休息?” 花魁僵了片刻,缓慢道:“......好。” 两人如前般在床上躺好,中间隔了半尺的距离,谁也不挨着谁。可能是之前的拥抱给了暮城雪信心,她忽然翻了翻身,面朝着水雨月侧身躺下,犹豫着找了个借口:“我有些冷......” 水雨月:“......” 这个理由,她貌似用过,并且这人当时还不懂。 暮城雪继续问:“能抱一抱吗?” 水雨月:怎么今日就开了窍??? 花魁忍着笑意,指了指一边的柜子:“还有个枕头,安阳殿下可以抱那个。” 暮城雪:“......” 小王女郁闷地闭了嘴,尸体入殓一样躺在床上,笔挺又板正。 她付过钱了的。暮城雪明白自己不该用银子来衡量水雨月的价值,买走她本该属于自由的夜晚和白昼。但就是有那么一点委屈不断地在人心尖上噬咬,为何别人就可以抱她,可以亲她,可以让她笑。 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花魁感受到了旁边沉默的哀怨,无声地笑笑。片刻,水雨月朝她这边挪了一点,然后翻了个身,将后背放在暮城雪怀里。 暮城雪怔愣片刻,轻轻揽住水雨月的肩膀。她抻抻被角,将花魁收进自己怀中。 水雨月背对着她眉眼弯弯,团起身子缩进背后温暖的怀中。 暮城雪这般抱着水雨月,很安心地睡了很久。 *** 户衣今日被派了出去,于是只有子衿站在春欢楼外焦心地苦等青楼行乐的少主。快到晚间总算瞧见暮城雪出来,赶紧快步上前,汇报道:“东西已经带上了,林太医今日正在家中。二皇子也在王府,少主要先去见哪一个?” 暮城雪想了想,道:“见太医。” 敲门声响起,下人去开门,见是两个陌生人,便问道:“二位找谁?” 暮城雪道:“寻林太医。” “姑娘所为何事?” “友人重疾。” 那人行了一礼:“且容通报。” 不多时,那人回到门前,再礼道:“二位,林太医有请。” 丹药 林太医年事已高,宾主行礼后便靠在床上,问道:“二位有何贵干啊?老朽行将就木,身体不适,还望见谅......” 暮城雪看了子衿一眼。子衿会意,弯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暮城雪撩起袍子,跪坐于席上:“在下心中有惑,还请先生莫要惊讶。” 林太医笑笑,无所谓道:“能有什么惊讶的——” 暮城雪于是直截了当地张嘴问道:“陛下还有多久?” “咳咳咳——” 林太医余音未落便被打脸,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他一边偏头咳嗽,一边偷眼去瞧暮城雪,发觉这人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林太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颤着手指瞪大眼睛问:“你......你这是要谋逆吗......” “自然不是。”暮城雪答。 林太医心下稍安,抚着心口颤道:“恕老夫直言,姑娘说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京都墙内,姑娘言语还当注意......” 暮城雪恍然,彬彬有礼道:“失礼了。只是惊恐先生非我本意,还望先生解答。” 林太医再次梗住。许久,他才开口道:“圣上龙体无恙,自是与天齐寿,福禄绵长......” 暮城雪道:“先生不必瞒我。昨日入宫,陛下面色青灰,眉间郁结难解,行止时咳嗽不断。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此并非良兆。” 林太医无话可说。这姑娘居然还能进宫?看她衣着气度俱是不凡,必定非富即贵,又能入得宫中,究竟是何身份? 他缓了缓颤抖的嘴皮子,竭力镇定道:“圣上龙体,恕老夫实在无法言说......毕竟陛下天威,岂可妄言......” 暮城雪没说话,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不紧不慢地推到林太医面前。 林太医没接,疑惑道:“这是何物?” 暮城雪一笑:“先生一看便知。” 林太医看她一眼,谨慎地慢慢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两个小纸卷,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他伸手拾起一枚,细细展开阅读,瞳孔忽然张大。 他读了半晌,抖着手放下纸卷,又去拿那封信。 他看完了,脸色更差了。 “你......你怎么能查到这些......你究竟是谁?” 暮城雪想了想,报了名字:“暮,暮城雪。” “......”林太医不认识暮城雪,但他还没老到不明白暮是什么意思,嗫嚅片刻,有气无力道:“您既是天家贵女,又何必来问我......” 暮城雪只是道:“如若太医手持此物,令正令郎泉下有知,想必也当安心瞑目。” 从前水相下狱一事波及甚广,林太医也被牵连其中,得罪了以晁家为首的祸乱一党。对方权倾朝野且手段狠毒,林太医自然毫无招架之力,妻儿无辜丧命。苦于人微言轻,手无实证,对方又势力庞大,不敢招惹,多年只得忍气吞声。如今得了证据,自是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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