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麻安然的工作范畴,她以前只接解蛊的单,都是客户找上门的,她只需要解蛊就行,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要破案。 她又不是警察,没有那些刑侦技术,得到的线索也有限,况且人已经死了,她无法也不会解这血萤蛊。 即便她真的找到了下蛊之人,她可能打不得过那人,反倒会让她们陷入危险之中,岂不是得不偿失。 麻安然犹疑了,这件事真的需要她来插手吗?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和自己无关的事? “她还会杀人吗?”吴恙自言自语地问。 麻安然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好似被一根针扎入。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负罪感,作为麻家蛊师的传承人,她理应肩负起正义之责,这不仅是她的工作,也是她们要守护的信念。 同时,想要遵循本心的矛盾感也在拉扯着她。从某个时刻起,她意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是个也可以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她越来越发觉自己的本心并不是绝对的正义,她心里有邪念,也有懦弱,会害怕,也想要逃避。 或许,这些念头只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她需要留出一些时间去寻找答案。 本我、自我、超我,是人一生的课题,而麻安然要开始修行了。 她们并肩沉默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暗得深沉了。 麻安然转过身去,看了看眼前的墓碑,又看了看楼梯过道边的树,然后伸出手臂,小蓝便从衣袖里钻出来,迅速爬到树上,接着似乎消失不见。 “这是干嘛?” “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等。后天就要过年了,我猜到她会来,让小蓝在这里等她。” “好吧。”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是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我们回家吧,再待下去就要着凉了。” 麻安然双手贴在吴恙的脸颊,小太阳正在传递温度。 吴恙的脸被挤得变形,嘴巴嘟起来,口齿不清地说:“喔~!飞~家~吧。” 出去的路上,吴恙时不时回头,竟然有些担心小蓝。 拜托!那可是冷血动物,而且还是三尸蛊的灵体,哪里轮到她来担心。 她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可是她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就是很令人担心。 “你说这个下蛊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她和黄野一家有什么关系呢?”吴恙好奇地问着没有正解的问题。 麻安然一面摇头说不知道,一面牵住吴恙冰冰凉的手,不断揉搓,给她取暖。 她是什么样的人,和黄野一家有什么关系?这事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她七岁。那时候她的名字还不叫魏忘,大家都叫她早早。 他们这个村子不算偏僻,虽然有些外来人口,但大多都知根知底。 黄野的父母死得早,承蒙村里人的照顾,他不仅顺利完成学业,结婚后生了个乖巧的女儿。其他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唯独他还留在村里种地,经常会去村委会帮忙。 早早是黄野的邻居,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爷爷带着她,她是一个留守儿童。 幸好邻居家的小柔姐姐经常和她一起玩,会带她去山上摘野果,会去小溪边抓小鱼小虾,会看见蝴蝶就随着它们奔跑,也会在晴朗的夏夜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小时候的美好记忆都是小柔姐姐带给她的,以至于她那时候没觉得爱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直至有一天,爷爷倒在了庄稼地里,再也没醒过来。 父母从城里回来办理爷爷的后事,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吵架,妈妈说要带着她一起去城里打工,爸爸说让妈妈回村里带孩子。 他们在家里待了多少天,就吵了多少天,有时候吵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甚至会动手。妈妈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她对此好似习以为常,并不感到意外。 她会抱着早早缩在角落里哭,而那个动手的男人通常是以酒醉的状态,在床上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结束这场侵略战争。 在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可怕阵仗后,早早的心里留下了不小阴影。 那天下午,她看见爸爸喝了酒,就立刻躲了出去,跑到隔壁要小柔姐姐带她去山上探险。两个人玩得忘乎所以,直到傍晚才回家。 回到家后的早早,只看见爸爸倒在血泊中,脑袋上被砸了一个大洞。她满屋子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妈妈,只好哭着跑到黄野家求助。 村里人都说是妈妈杀了爸爸,畏罪潜逃了。 有人说她爸爸不是个好东西,一喝酒就会动手打老婆,还要打孩子,死了也是活该;有人说她妈妈不服管教,夫妻打闹再正常不过了,她就是杀人凶手,孩子也不要了。 自此之后,早早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去找小柔姐姐玩,只会躲在柜子里。 村委会决定把早早送去孤儿院,但她整日躲在柜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如果有人强行拉她出来,她就会自残撞柜子。 黄野不忍心让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再加上女儿的苦苦哀求,一家人决定收养早早,至少先让早早从柜子里出来。 黄野用了各种方法,早早都无动于衷,哄也哄过了,骗也骗过了,皆以失败告终。于是,他连人带柜子一起,把早早搬到了自己家里。 早早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再不进食只怕她会虚脱晕倒,黄以柔只好孤注一掷,拿着两块发糕,打开柜子就钻了进去。 黑暗中,早早被吓得不停尖叫,胡乱抓挠,不断推打,将小柔姐姐的手臂抓出一条长长的印子,但黄以柔没有叫疼,只是心疼地抱住早早。 “早早,别害怕,我是小柔姐姐。如果你不想出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黄以柔就像是一个天使,在黑暗的污泥中坠落,她不是说我带你出去,而是说我就在这里陪你。早早更需要有人理解和陪伴,一起沉溺在阴暗和孤独里,而不是强行让她走向光明。 早早从一开始的反抗,到渐渐熟悉小柔姐姐的气味,温暖的怀抱让她忍不住哭了。 两个小孩在狭窄又密闭的柜子里,默默流泪,相互拥抱,给予彼此力量。 就在早早哭得累了,趴在小柔姐姐身上睡着的时候,黄以柔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巨响,有三个男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家里,有人拿着铁棍,有人拿着砍刀。 她认识带头的男人,是爸爸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名叫董力,她叫他董叔叔。 54-9 董力刚进门的时候还算和颜悦色,一脸笑意对黄野说:“野哥,你就把前几天挖到的铜罐交给我,我已经找好买家了。二十万!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我们五五分,你六我四也行,总比你上交,一毛钱拿不到好啊!” “我已经决定上交了,你就死了这个心吧!”黄野一身正气,丝毫不惧怕他。 董力是被钱糊了眼了,他觉得这就是买卖的事,以为黄野是嫌钱分少了,才这么扭扭捏捏,故作矜持。 “你是对价钱不满意?要不然你七我三,我这买家可不好找,别人出不到这个价。” “这可是文物,私自买卖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黄野气不打一出来,他没想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外出几年就变成这幅见钱眼开的模样,还想着苦口婆心再唠叨几句,“你在外面打工,一出去就是好几年,爸妈病了也不闻不问,如今你已经成家了,还在游手好闲捞偏门。现在一回来就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抄家伙上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动手抢吗?” “不是,哥,我可没这个意思。”董力极力否认。 “你们到底谈好了没有,在这跟我演双簧呢?” 董力身后拿着铁棍的男人已经不耐烦了,这人正是丁炳强,而另一个就是卢鉴民。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从黄野手里,拿到他前几天从田里挖到的青铜器,再转手卖给古董商。 “我不会拿去卖的,你们走吧!”黄野正气凛然,手往门口指,示意在送客。 郭晚霞从头至尾没说话,原本站在黄野身边,看他的动作后,便去将门打开,等着三位不速之客离开。 铁棍在地板上摩擦,发出难听的刺耳声,丁炳强呵呵一笑,随后抄起铁棍往门上一敲,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一声怒吼,“这东西,我要定了。识相的就交出来,别逼我动手。” 董力来之前确实是想好好谈价钱的,毕竟是相熟多年的好友,没必要弄得这么难堪,但丁炳强不同,他本就是道上的混混,□□都干过,说带这些家伙只是为了撑场面。 黄野不吃这一套,义正言辞地说:“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丁炳强给卢鉴民使了个眼色,卢鉴民便去推开郭晚霞,然后将大门锁上,再把砍刀抵在郭晚霞的脖子上。 董力见状吓得瑟瑟发抖,拉着丁炳强想要说理,“强哥,这是干嘛呢?有事好商量,没必要来真的吧?” “我死都不会妥协的!” 黄野是个犟脾气,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他还愈发犟上了,甚至怼到丁炳强的面前,推了他一把,想要把他们推出去。碍于体格的不对等,黄野的力气在丁炳强面前,不值一提。 “你瞧瞧,是我不想好好商量吗?是他先动手的。” 话音刚落,铁棍重重砸在黄野的头上。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只见黄野的头上流着血,从额头到眼角再到下巴,他伸手抹了一把冰冷的液体,满手的鲜红色。郭晚霞吓得大叫了一声,卢鉴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而站在旁边的董力被这一冲击吓到不能言语,他只感觉到有一条血渍甩到了他的脸上,还有一滴飙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躲在柜子里的两个人,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但听见郭晚霞的惨叫,早早也有了应激反应,瞳孔放大,差点就要叫出声。 黄以柔出奇地镇定,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这是一场浩劫,眼前还有一个自闭的小孩,得保护早早。她捂住早早的嘴,然后“嘘”了一声,告诉早早不要发出声音。 这是她的天性使然,没人能解释她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 衣柜是双开门木质的,中间是抽屉将空间上下分开,上层空间堆满了衣物,下层则比较空。 早早体型瘦弱,缩在右边的角落,黄以柔把凌乱的毯子和衣服堆在她身上,可以完美隐身,但这样一来,自己这边则是一览无余。 早早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知道要听小柔姐姐的话,加上自己极度害怕,压根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紧紧蜷缩在毯子里面。 被安抚的早早很听小柔姐姐的话,用自己的双手接替过小柔姐姐的手,紧紧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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