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过去秦婵亦用傀儡蛊做过类似事情,但是从未停留如此长的时日,因而总会有些顾虑。 毕竟少女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症,远比对常人更娇贵体弱,难免会出旁的差错。 张琬迎上坏女人泛着关心的神情,莫名有种被她珍视的错觉,心间鼓动声响不停,支支吾吾的妥协应:“那好吧。” 既然坏女人都说是为自己的病情着想,哪还能多提呢。 语落,纱帐内陷入安静,张琬亦有些困意,可还没待闭眸,坏女人忽地神色认真道:“小王女也不必过分忧虑,只要待在身旁,自然会一生平安顺遂。” 话语说的分外郑重冷静,宛若起誓一般,张琬目光迎上坏女人幽暗美眸,只觉其间比往日更多了些固执意味,仿佛真离了她身侧,自己就要有什么危险将要降临。 不待细想,许是薰炉药物作用,张琬眼皮越发沉重,进而陷入昏沉。 窗外朦胧夜色透着深沉如墨般的幽蓝,月移星转,烈日炎炎,蝉鸣喧嚣越发明显。 祭庙某处殿宇之内,击剑声分外明显,稻草人饱受摧残,王女们兴致极好的请求巫史安排对练。 张琬手里握着木剑修习王公贵族必学课目,面颊微微弥漫细汗,有些力不从心。 许是因去年中过太阳圣女的虫后之毒,所以如今时常感觉吃力。 剑术授课巫史欣然同意提议,再三强调切磋技艺,点到为止。 不多时,王女们成对练习,张琬惊诧的跟齐锌对练,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 齐锌不由分说,掌心木剑猛地横劈而来,张琬只得双手执剑抵抗,脚步却已然不敌后退,呼吸急促道:“你这是要什么?” 明明点到为止的对练,可不是咄咄逼人把对方逼到死处。 齐锌眼露傲慢,并未收力,仍旧频频挥剑追击,讥讽道:“如果不敌,你可以弃剑投降啊。” 张琬手臂微微颤栗,掌心发麻的握住剑柄,目光迎上齐锌挑衅神情,只得勉力支撑,不欲让她看了笑话! 宽敞的课室之内练剑声嘈杂,巫史并未注意到张琬的难处,其他王女们更不愿掺和其间。 一个是有不祥名声却跟太阴圣女联姻的亲王之女,一个是诸侯中雄踞一方的齐王女,旁人实在不好干预。 不多时,张琬整个人失力的跌在地面,掌心仍旧没有松开木剑,目光看着逼近面前的剑锋,呼吸不平,嗓音虽微弱,目光却坚定道:“怎么,你是要杀死我吗?” 闻声,齐锌收剑,目光鄙夷的看向模样白净孱弱的张琬,心里虽是遗憾没能看到她狼狈求饶,却也知不易闹得太过,轻哼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傻。” 说罢,齐锌自顾离去,祭铃声响,室内人群如潮水般消退。 张琬看着自己隐隐泛疼的右手,缓慢舒展仍旧不见起效,不禁皱眉。 午后张琬回屋院亭内用膳,视线远远看见枝头间三两鸦青色雀鸟盘旋在清风明月般坏女人周身萦绕不散,它们似乎很是亲睐,清脆鸣叫声响交杂。 倘若不是身处满院兵刃铠甲的祭卫包围之中,张琬都要以为坏女人是藏身林间深处不识人烟的缥缈仙子。 不多时,张琬迈步走近亭内,雀鸟们却倏忽之间纷纷飞离原处,连带原本停留在坏女人纤长指尖的那只卖俏雀鸟,亦似乎是讨厌张琬的打扰,毫不留情的扇动翅膀飞离天际。 张琬有些可惜,自顾盘坐一旁,好奇问:“小鸟怎么会这么亲近你呀?” 鸟类,远比猫儿狗儿难养熟多了。 坏女人探手倒着茶水,递近而来,幽静美目直直的看着张琬,似是想着什么趣事,溢出暗色涟漪,语气颇为柔和的出声:“这是自幼驯化的结果,若是不愿听话亲近,哪里会放它自由呢。” 明明话语说的轻柔动听,张琬却莫名觉得坏女人意有所指的样子。 驯化,听起来就不像是个令人愉快的词。 所以张琬识趣的没再多问,抬手想要端茶饮用,掌心忽地酸疼,动作僵硬,溅了些茶水,不由得叹气。 “小王女的手怎么了?”坏女人微蹙眉道。 “没什么,先前练习剑术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张琬不想让坏女人知道自己的落败,只得含糊解释。 亭内话语细碎飘远,璀璨烈日从枝头撒落细碎光斑,案桌前摆放着纱布药膏,张琬看着坏女人给自己右手抹药轻揉,神情专注而认真,心里有些感动的出声:“真没什么事,不用麻烦的。” 坏女人却神情不太好,眉目低垂,眼捷投落暗影,遮掩神色,葱白指腹系着纱布,清冽嗓音透着冷意出声:“小王女若是觉得吃力就不该勉强修习剑术课目。” 虽然张琬知道坏女人是在关切自己,但是心里却感觉被小瞧,微微有些不舒坦,便没有顺从的应:“其实还好,剑术挺有趣,我日后慢慢练习就不会受伤。” 说起来,先前齐锌的挑衅都没让张琬感觉这么受挫呢。 真是奇怪。 说罢,张琬转而安静用膳,没有再提及话题的心思。 秦婵见少女竟然不从,眉眼深沉暗色弥漫,神情归于冷寂疏离,不复先前热忱。 夏风晃过亭外枝叶发出沙沙浪潮声响,其中夹杂清脆铃声,嘈杂之处,更衬的两人寂静。 廊道外脚步声临近,方才打破些许沉寂,一祭卫上前参拜道:“圣女,明日帝王同两位祭司携领王公大臣去国都之外陵墓祭拜神灵先祖以及历代太虚大祭司,亲王欲带王女一道,特来请询。” 张琬顿时停下夹菜的动作,自然是想出祭庙外凑凑热闹! 不过张琬还是知晓礼数,既然母亲来请询坏女人,那必定是要得她首肯。 因而,张琬并没应声,而是偏头眼巴巴的看向毫无反应的坏女人,期盼的出声:“我可以去吗?” 闻声,秦婵神情凉薄的抬眸看了眼少女跃跃欲试的神情,语气淡然道:“国都之外的陵墓祭拜,路途不短,至少需要舟车劳顿十五日,而且明早寅时偏要动身,所以小王女当真要去?” 张琬看不出坏女人的心思,便如实颔首出声:“嗯,我有些想念母亲,而且还可以去祭拜娘亲呢。” 语落无声,坏女人目光沉沉的看了过来,让张琬更是摸不着头脑,心里有些犯嘀咕。 她,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半晌,坏女人幽幽的移开目光,眉眼低垂,遮掩其中神色,颇为散漫姿态,话语却透着一股很淡的怨念应道:“十五日,小王女不觉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些么?” 这回答问的张琬实在是突然,而且更不是张琬先前想要的答案,一双明眸眨巴的望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坏女人,只见亭外光辉撒落在清瘦身侧,许是因着她背对着光的缘故,让她整个人瞧着更显暗沉幽冥。 张琬隐隐感觉应当要回答的谨慎,否则可能坏女人不会答应。 “放心吧,我路上会注意,绝对不会像练剑时粗心大意。”张琬左思右想之后才应话。 先前仅仅是因为右手伤了些经络,坏女人就很是不悦。 所以张琬以为坏女人指的时日太长,是觉得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所以不放心。 语落,秦婵连眉头都不曾抬动,更不愿去看少女满心期待的神情,幽幽道:“既然小王女思念心切,那就准许吧。” 张琬顿时显露笑颜,欢喜出声:“多谢!” 一时忙着开心的张琬,并不知坏女人陷入沉闷死寂,清冽美目之间戾气横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骇人神态。 次日,天色黯淡,张琬昏沉沉的醒来穿衣,坏女人不言不语的背卧身侧,徒留柔顺乌发,让人分辨不清她是否苏醒。 待张琬蹑手蹑脚的行出闺房,纱帐遮掩的灰暗内里似是陷入枯寂一般沉静。 秦婵探手轻落在少女先前静卧的软枕,掌心还残留些许热意,并不喜她心里存着太多除自己以外的事物,哪怕是她的双亲。 毫无疑问,少女和雀鸟都是秦婵想要的驯化之物,可是少女实在太笨,很显然没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会不听从不遵令,甚至随时都想着逃离身侧。 但是秦婵又不明白为何会升起如此念想,因为自己从不会在意那些雀鸟想什么,唯独对于少女却截然不同。 秦婵想要少女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自己,不知觉间葱白指腹紧握住软枕,引起褶皱,沉静如海的秀美眉目浮现困惑茫然,而后便被少见的燥动不安吞噬殆尽,演变成烦躁怒意。 黑夜之中,另一方的张琬行进廊道,全然没有发现盘旋窥视的雀鸟,心间念着母亲,因而步履轻快的很。 因着得知母亲备车马在祭庙之外等候,张琬弯身换乘入内,眼露意外出声:“母亲,您怎么亲自来接琬儿了?” “今日本就是出国都去陵墓,母亲亦想早些见见琬儿。”张亲王看着精神奕奕的小女,颇为欣慰,掌心轻搭在她身侧,转而询问日常起居,又关切的问询,“不知太阴*圣女近来病况如何?” 马车的车轮骨碌转动声不停,张琬信赖的依靠母亲,如实坦白:“母亲,圣女并没有病的那么厉害,全因太阴祭司想打击她诛杀河神的威风,名为养病,实为幽禁。” 闻声,张亲王微蹙眉,思量道:“琬儿,此事可不得私议。” 张琬颔首应:“嗯,琬儿知道,不知母亲有法子劝说太阴祭司么?” “此事关乎祭司权利声望,又是祭司门下之事,母亲恐怕亦不得干涉。”张亲王知晓太阴祭司不喜外人干涉祭司内务,只能辜负小女的期望。 “好吧。”张琬见母亲如此回答,当然明白祭司的权力太大,王公大臣亦是有心无力。 坏女人遇到太阴祭司那样的母亲,真是可怜呢。 不多时,车马随同汇集车队之中,张琬透过帘布看向随行的宫卫以及祭卫。 今日两位祭司一同出国都祭拜,队伍真是非同一般的壮观隆重,旌旗在夜雾中招展,宛若魅影。 不多时,困意袭来,张琬偏头打算睡一会,等再醒来时,没想马车内里已然通亮。 母亲大抵有事务忙碌,已然离开马车,张琬趴在窗旁向外眺望,只见队伍在山岭之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想人数众多。 祭祀先祖和历代太虚大祭司等,通常都要带许多的祭品以及财物,倒也难怪要半月之久呢。 夏日山岭风景自是比国都祭庙内更为开阔,张琬想起修习时,曾听闻帝王和太虚大祭司都是以深山为棺室,其间机关设置精妙绝伦。 想来,应该会去拜见坏女人很感兴趣的那位三百年前的太虚大祭司的陵墓呢。 张琬心里想着若是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许能回去告诉坏女人呢。 忽地,耳旁听闻到鸟鸣声,张琬回神,视线找寻到枝头间的鸦青雀鸟,意外道:“你们小鸟住的地方可真宽敞啊,昨天见到的那些莫非是你们在国都的亲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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