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子嘛那户籍自然是落在你家嘛。” 村长说着,顿了顿,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嘿嘿,”老赖头在后头支起耳朵,见村长看过来,尬笑着,又搓了搓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我去那边儿等你嗷~” 老赖头也不傻,村长这眼色一使,摆明了是要和许易水说点儿“小话。” 也不存在什么计不计较的,这样的小话,鲁林和村里每个人可能都说过。 若不是相对端平的同时又能相对周到兼顾,她鲁林能凭什么在上河村当了十来年的村长? 见老赖头走了,村长这才低声开口: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你那个开荒分地还有宅基地那边儿,给你算两个人的。” “那这两个人的地,我总不能凭空给你分吧。” “到时候上头要是查起来,我怎么说?” 她说了这么多,许易水怎么也没给个表情,是理解还是不理解啊?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看不透了呢。 “七文钱,多个媳妇儿,还多添了份地,你摸着良心说,村长我亏你了没?” 村长知道,许易水大概还是在介意自己给她找的这个娘子是瞎子:“是,这人看东西不太方便。” “话说回来,”村长忽然眼睛一亮,“老张家的说你要带人去镇上找郎中看看,怎么样?” “能治吗?” 许易水:“……” 她听出了村长的顾虑,但苏拂苓身上的问题,瞎不瞎子只是最小的一个。 可以直接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苏拂苓是皇帝,以后会派人杀了整个村的人吗? 闭眼,再睁开。 “我去挑水了。”许易水转过身,挑起自己的水桶就往井边走。 “哎!” 村长垫脚放声唤道:“话还没问完呢!” “那眼睛能治好不啊?” “你要是差钱你跟村里说!实在不行给你开善款,大家凑一凑的嘛!” 井边的周围为了防止泥水冲进去,是特地用石板铺过的,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又比较潮湿,都长了一圈厚厚的苔藓。 一撒上水就会变得有些滑,更别说下过雨了,要特别小心脚下。 许易水倒是已经非常适应这种情况了,挑着水桶如履平地。 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家挑水也一般都是在早上,这会儿天色都暗了,井边没什么人。 拎绳子丢小桶、下沉、再拉回、提桶、倒水、再丢桶。 这甩出去小桶也是有技巧的,得头朝下,不然木桶漂浮在水面上,得花好些时候拉绳子才能舀上水。 许易水深谙此道,打水的动作又快又麻利。 “老许!” 返程的时候,又遇上个老熟人。 是好几天没见的季翠翠。 女人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衣裳,平时一贯乱糟糟的头发,这会儿梳得整整齐齐,在脑袋顶上挽成了一个小髻,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比以往精神了不少。 “你这个时候挑水啊?”季翠翠老远就看见了许易水挑着的桶,迎了上去。 “要帮忙吗?” 许易水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这话本也是说说,俗话说一个尼姑挑水喝,两个尼姑抬水喝。 一个人是挑水,两个人那可就是磨洋工帮倒忙了。 季翠翠的手里还掐了把小青菜,许易水看了两眼:“摘菜回去煮面条?” “对!”季翠翠点头,“蕊香说她想吃面条。” “蕊香?”这个名字许易水还是第一次听见。 “就是我娘子,”季翠翠介绍,“花蕊的蕊,香味的香,这名字还是我母亲和娘亲商量好久取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许易水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看得出来,季家很喜欢季翠翠买来的这个娘子。 满脸堆笑,季翠翠暧昧地凑近了几分:“听说,你也买了个罪奴?” 村子里是没有秘密的。 “那先前我喊你去的时候,你拿腔拿调的搁那儿砍柴还不去。” 许易水呼出一口气:“本来没打算买的。” “那你怎么又买了?” “村长……” 顿了顿,许易水忽然发现,好像自己都说不清楚,之前站在草棚门口,看着村长带着苏拂苓离开的背影,在她沉默的那半盏茶里,在她喊出那声讲价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拂苓不是个好人。 老赖头不是个好归宿。 苏拂苓不能死在上河村。 还有呢? 还有其他的么? 有惊艳吗?有好奇吗?有怜悯吗?有疑惑吗?有不信邪想赌一把吗? “……盛情难却。”喉头滚了滚,许易水捡了一个最轻的道。 大概是当时的村长太热情了吧。 “那倒也是,”季翠翠对于村长的执拗也是有所了解的,“鲁婶要是想做什么事儿,那他是一定会一直缠着你不放,直到你松口为止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个娘子还是更好的。” 季翠翠的眉眼都带上了柔和的笑:“你都不知道蕊香有多好。” “我也是第一次弄扶桑水,没什么经验,含出来的扶桑珠险些伤着她。” 提起这个,季翠翠是又羞涩又懊恼,有些圆乎乎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许易水大概知道,主妻之间若是要受孕,得由食了扶桑叶的阳主将扶桑水含成扶桑珠,再送入阴主的体内。 据说是一个漫长煎熬但又极致快乐的过程。
第18章 “这位七殿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好在我们花烛夜还算长,后面就慢慢会了。” 季翠翠的花烛夜持续了两天。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怀上,”季翠翠拖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期待,“这个时节,若是赶了巧,还能是龙宝宝,若是再晚些,就是属蛇的宝宝了。” “她们连名字都想好了,说要叫什么,季嘤嘤。” “生肖什么的,我倒是觉得都好,也就我母亲她们更关心念叨。” 说着,季翠翠又叹气:“这下了雨,也不知道明天何货娘能不能来,我们还商量着说买几尺布,蕊香行李里就一套薄衣,还是得给她做两身新衣,剩下的还能给小孩儿做点小衣。” “蕊香说她还会绣花呢!” 许易水挑着水在前面走,季翠翠就跟在她身后,一边捋小青菜,一边嘀咕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满心满眼,都是蕊香蕊香蕊香的。 “能怀上。”许易水道。 “啊?”季翠翠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对了,你还没见过蕊香吧?” 季翠翠看了看天色:“今天有些太晚了。” “那就还是等大后天吧。” “大后天我家摆酒,到时候你来吃啊!” 这便是迟来的婚宴了。 那一行罪奴在上河村留下了十一个,这段时间怕是有好些酒席要走了。 季翠翠拍了拍许易水的肩膀:“记得带上你娘子一起来!” “蕊香该饿了,走了啊!”岔路口也到了,季翠翠摆了摆手。 许易水挑着水桶,也不好动作,只点了点头:“嗯。” 回到草棚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隐约能看见个人影坐在房檐边上。 水挑进屋,许易水拿了火折子将油灯点上。 红薯稀粥就要简单得多,锅里放上水,灶里架上火,红薯和米一起倒进锅里煮就是了,许易水又丢了点杂米混在里面,免得吃不饱。 水一烧开,雾气就和咕嘟咕嘟声一起冒了出来,还带着股红薯和米粥的香甜味儿。 闻得许易水都饿了。 房檐边的苏拂苓还是没进屋,膝盖蜷缩着,两只手圈住,下巴再往膝盖上一放,不说话,也不动,像是个物件。 草棚的房梁并不高,烟囱边挂了个熏得黢黑的竹篓,里面装了五六节腊肠和一块儿猪肝,边上还有三四块儿手掌长的腊肉。 那些都是许易水为修房子准备的。 因为计划着要修房子,所以过年的时候她奢侈了一把,和季翠翠她们家商量着一起拼了一头猪,她拿了四分之一多,做了腊肉和坛子肉,还灌了些腊肠。 想了想,许易水拎过板凳,从竹篓里掏出了一截腊肠。 清洗过后直接丢在最后边的顶罐里煮,熟了之后切成片,刚一下刀,带着腊味儿的油水就弥漫了出来,看得人心里胃里直叫唤。 许易水只切了一半,拢共也就**片,竹碗里舀上熬煮好的红薯粥,挑了六片腊肠放上去,又夹了些先前腌好的萝卜干。 “吃饭了。” 说着,许易水将碗摆在了苏拂苓常坐的那个位置边上,自己则在另外一边坐下,端起土陶碗便大快朵颐起来。 肥瘦相间的腊肠,入口偏咸,但又并不会觉得腻,瘦肉有嚼劲,但切过之后也不会觉得过分难嚼和柴口。 搭配上香甜的红薯杂米粥,许易水熬粥很有自己的技巧,都是要焖上些时候的,不会有清汤寡水感,反而有一种浓稠的黏糊感,红薯块儿表面更是已经熬得有些化渣了,吃起来十分软糯。 只是苏拂苓没动。 甚至都没进屋。 许易水看着那碗因为热气的慢慢散去,表皮已经开始有微微的凝结的粥。 行,不吃不吃,挨饿的又不是她。 一向稳重的许易水叮铃哐啷地洗了自己的碗和锅,还收拾了灶台。 热腾腾的米饭下肚,折腾了一天的胃得到抚慰,肢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困意上涌,许易水用锅里氤的水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躺上了床。 草棚里就这么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盏黄澄澄的油灯,还立在灶台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老许,你娘子找到了吗?” 这是一个清晨,许易水正在井边挑水。 她应该有新房子了才对,新房子是山泉水直接从竹筒接进屋的,她为什么还要挑水? 恍惚了一瞬间,许易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做梦了。 “没呢。” 许易水还没开口,说话的是村长。 “亏得我还看许柒挺老实的,才给她找了易水,结果……哎!” 村长那叫个悔啊! 张大娘子在一边安慰她:“没办法,人心隔肚皮嘛,那谁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呢。” “这个可恶的婆娘!”季翠翠在洗衣裳,手里的棒槌抡得哐哐作响,“先前蕊香还给她端鸡汤喝呢!” 这是苏拂苓治好了眼睛,恢复了记忆,卷走她所有的钱跑了的时候。 当着许易水的面,大家还是很暖心的,都在义愤填膺地帮她说话,指责苏拂苓的负心。 背地里的议论和嘲笑,许易水也听了不少,无非是说她傻,说她憨,还有说她怕不是天煞孤星,专门克人之类的。 而井边的许易水,小木桶丢出去,漂在了水面上,只能拉着绳子等它沉下去装满水。 一只手拽绳子,许易水另一只手摸了摸心口。 梦里的她,很难过。 苏拂苓已经消失了月余了。 …… “七殿下封了太女???” 梦里的场景翻转,这是苏拂苓消失的第三个月,许易水进山里打了猎物,拎到镇上卖。 虽然苏拂苓走了,但她还是得生活下去,以前怎么过,现在便怎么过,之前修房的钱没了,现在又得重头再攒好几年。 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有事可做,有活法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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