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脸色苍白,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只能看着,假装冷漠,熟视无睹。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路权贵之间,有时又偷偷转身咳嗽。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收纳在了眼底。可她说过,不再纠缠了,所以要保持距离。 要在今日过后,离开…… 安歌略显失落地折回里屋,看着凤冠霞帔的锦瑟,眼底生出了几分的羡慕。 不由地想,若是有一天,她也能为他穿上嫁衣,该是多幸福的事,浮生一场,也算美满。 安歌静静地看着她,口中不禁喃喃自语,掩饰不住的渴望向往,还有发自内心的夸赞:“真美。今天的浅浅真美。” 锦瑟回头看她,拉过她的衣袖,示意她坐在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地开口:“安歌终有一天也会披上嫁衣,到时记得通知我一声,纵是出不得巍巍宫墙,定也为你真心欢喜。” “或许不会有那么一天了,我曾想着非他不嫁。可如今,这里哪还容得下我。”安歌说得有些低迷,面含悲戚,声音如叹。 良久,二人陷入了无言,锦瑟不知该劝什么,毕竟缘起缘灭皆系缘分,那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或许,错过了,放下了。 在下一个的折点,便有人等在那里,风雨无阻地等着你的出现。他会温柔地拉着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思虑自此,锦瑟突然神色加重,便抬头来,悠悠地看着兀自出神的安歌,轻声地开口唤她:“安歌?” “嗯?”安歌有些不明所以,唤她所谓何事。 锦瑟微微一笑,绝美的红颜惹得人惊艳不已。只见她恍若有什么想开口,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她神情恍惚,只是温柔笑笑,声音也是极低地嘱咐道:“安歌,我知道,你不会弃他不顾的,所以请照顾好他。” 安歌愣愣地点了点,表示答应了,如此也不再多做其他解释。她不会真的离开的,她要陪着他一辈子,哪怕这一生注定无缘了。 说完这话,锦瑟却突然又觉懊丧,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看着他多喝了几杯便心疼不已。 她该恨他的。 如果真相如此,他便是她的仇人。 至此一别,兄妹情分殆尽。天各方,独木桥,阳关道,再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再见时,他便是她的仇人,他是白家一门几百口人的仇人,不共戴天。 她不知道,他到底参与了多少,是他的谋划?还是当年的他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可她还是恨的,无论怎样,他知道的,知道仇人是谁?可他偏偏躲在这里,享尽富贵。 所谓富贵? 秋月白还在宴席上,推杯换盏,应付着各路神仙。 锣鼓喧天响起时候,他亦转身逃开人群,躲在暗处咳得厉害,扶着柱子弯下了腰,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心脏处也隐隐抽痛,凑尽了热闹。 他头抵着柱子,费力地平复呼吸,冷汗淋淋,脸色也愈发地苍白,此时莫说出去,只是挪动脚步的气力都没有了。 可眼下,时辰也快到了,委实是缺不得他的。最后关键的时刻了,可不能在此时倒下。 白莲衣,有些东西错过了,会追悔一生的。所以,请站起来…… VIP卷 第九十一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2) 微微的雨,淡淡的花,高天上传来的雁语声声,如烟如梦般的迷离氛围。 抬眼看窗外,遍地都是橙黄的叶子,三两凄然,三两惆怅。 忽听得爆竹声近,锣鼓喧天作响。凤冠霞帔的新嫁娘,手心不觉得捏出汗来,说不紧张也未免太假。 纵是淡漠如她,冰冷如她。可她毕竟也是女子,这须臾一生也就这么一回的婚礼,披上嫁衣的那一刻,内心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安歌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看向外边的方向,笑得极是温柔:“迎亲的来了。” 山庄外,迎面而来的队伍极长,一眼望不到的尽头。唢呐锣鼓,彩旗飘动,为这萧索的深秋,平添了几分的色彩。 虽是秋雨绵绵,可这山庄门外,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这嘈杂人群中,细听闻言: “瞧,这阵仗可真是热闹啊。”也不知是何人发出的感叹。 随之亦有人应和道:“可不是,好歹也是陛下大婚,何况还是迎娶浮云公子的妹妹。” “说的也是,我等特地赶来,不就为了一睹浮云公子的风采。”忽又有人插话,其中对秋月白的仰慕之意可见一斑。 “不过,话说。怎么不见浮云公子?”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众生才发觉,这主人公不知何处? “是啊,时辰也差不多了,浮云公子怎么还不出来?”众人纷纷点头,不由翘首期盼着,传说中的浮云公子,深居简出,像他们那般寻常百姓,要见上一面自是不易。 外头猜测纷纷,这迎亲地都到了家门口,浮云山庄的主人未出现,这新娘也是迟迟未来。 队伍在外等了些许时候,眼看就要错过时辰了。丞相大人不免有些的不满,这秋月白到底是何意?难道还有比天大的事情耽搁了不成? 遣了人去询问,才知庄内亦是乱了套,秋月白不见了。明明方才还一起喝酒的,这才一转身,就没个人影了。 若鱼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寻起。先生现在的身子极差,这几日又过分劳累了,全凭着浑厚的内力,和不屈的毅力强撑着。 现下怕是撑不住了,躲在哪里自己舔着伤口。这倒不要紧,更让他担心的是,先生如今身体不济,而近日又发现穆风曾出现在山庄里,那疯子已经失去了人性,如果…… 若鱼生怕秋月白遇了什么不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山庄里团团地转,一不小心就闯进了锦瑟所呆的里屋。 锦瑟看着他进来,还以为秋月白也来了,往后望了望,却始终再无他人进来,不由地有些失落。却又故作不在意地垂眸,摆弄着手中的红盖头。 若鱼却是无暇顾及她的,一见安歌也在,便如抓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捏着安歌的手腕,声音透着急切:“你可有看到先生?” 安歌不明所以,只是微微地摇头,淡淡地说道:“他还未过来。” “怎么会?”若鱼低头喃喃自语,复又抬眸看着安歌,一字一顿的说道:“先生不见了。” 安歌亦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这情况委实来得太过突然。秋月白不见了,他能去哪里?他又为什么会不见? 他明明那么在意,这是他亲妹妹的大喜,他断然是不会在这最后的环节如此任性。他定是困在哪里,无法脱身。 闻言,锦瑟却显得极为平静。她的笑容依旧淡定,只是稍稍淡了几分,:“无妨,不必等他了。” 话虽如此,却还是有几分的失落。 她的大喜,抛开恩怨不提,秋月白到底还是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自然想得到他的祝福,哪怕只是一个淡淡的微笑。 可眼下,他还是逃开了,连一句祝福都吝啬了吗?兄妹情深的戏码也演不下去了吗? 只是,为什么今天早上,还莫名其妙地对她说那些话,他还是关心她的吧?是不是因为生气了,所以才不肯送她一程。 锦瑟淡淡地笑着,将那大红的喜帕递给了侯在一旁的喜婆,由着她盖好搀扶着起身,款款地离去。
安歌垂首,忽又开口低声地说道:“请再等一下,我去寻他。” 言罢,便提着裙角迈步,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若鱼看了眼微微愣住的锦瑟,亦是柔声请求:“小姐,请再稍等片刻。” 安歌一路小跑着,全然不顾他人眼光,只想着快些找到他。因为她知道,秋月白有多想亲手送锦瑟上花轿。 那,好像是他不多的愿望。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成为遗憾。 安歌了解秋月白,亦是清楚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比如,在最没人迹的角落。 那白衣靠着柱子,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无比地悲凉和憔悴。安歌怕极了,若非是他抑不住的轻咳,还以为他已经羽化而去了。 安歌顿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一眼千年。 一步,两步,三步…… 她缓缓地走近,万般的柔情。 秋月白抬眸看她,虚弱地笑笑:“有些累了。” “走吧,我们去送送轻浅。”安歌亦笑了笑,无比凄凉,无比温柔。她弯下身子,伸手去扶他起身。 秋月白缓缓地点头,也不拒绝,却浑身使不上力气,徒然地坐在地上。 只见他唇边的笑意徒然僵住,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 此时,忽听锣鼓又起,爆竹又响,外头一片的热闹非凡。 秋月白眉宇之间微微笼罩了一层浓云,却还是淡淡地笑着,喟叹道:“好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热闹来了又去,只剩的一片更加的荒凉。 迎亲地队伍敲锣打鼓,看热闹的亦是议论纷纷。锦瑟坐在轿子里,身后的十里红妆,全是秋月白所备,她的出嫁何等风光。 忽听,有歌声隐隐入耳,敲着破钵相和: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也曾睡过风流觉,把着五十年兴亡看饱。” “是也是也,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帐灯底卧鸳鸯。”又有人应和,声音渐行渐远。 锦瑟微微掀起一角,窥探外头,哪里还有个人影。 VIP卷 第九十二章 曾染戒香消俗念(1) “薄寒中夜掩银屏,曾染戒香消俗念,莫又多情。” 染戒香,消俗念。 又怎多情? 篆香清焚中,他修佛法无边,终敌不过她笑魇,辗转反侧夜难眠还是执迷放不下,走火入魔疯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落花未曾厚于流水,流水又何曾负于落花?花自飘零水自流,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吧,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所谓的安排,在某个转角处相逢,又在某个叉路口错过。 可厮守一生的心愿,却遥如高楼缥缈的歌声。 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希冀,全部枉费,已成灰。 自那日,目送着锦瑟的花轿离去,秋月白竟当众顿然倒下了,毫无征兆地,惹得闲人议论纷纷。 秋月白昏迷了整整三日,安歌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故而又多逗留了些时日。 眼见他无恙转醒,眼见着他日日消减,安歌亦是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不过是让他少操着心。 等到十月初,正是行昏礼的日子,秋月白虽还是极的虚弱,但精神头可比以往好了太多,吃饭喝药也配合。 安歌知道,他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是欣慰吧,他的妹妹得到了幸福。 至于她? 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安歌离开的那天,宛丘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冷很冷…… 秋月白还在病榻上,起身都乏力,自然也没那个心情看雪。 早已厌倦了漂泊,厌倦了流浪,可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身心皆已疲,镜里朱颜空瘦。 秋月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甚至送她一场都不敢,生怕会忍不住开口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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