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倒是坦然,她凝视着庄霆,轻轻笑了笑:“我与陛下有幸相识,寻常友人而已。” 纵使有乔岱拦在中间,庄霆也要上前一步,他低下头,又问:“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绝无可能。陛下若有意让我做‘凤凰’,哪里是我一个普通人能相抗的?”雁晚面露鄙夷,她拽住乔岱的袖子,道:“我们走。” 眼看二人就要离去,庄霆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他跟在雁晚身后,徒然变了副温和的脸色:“裴姑娘,咱们交个朋友?” “小女不敢高攀侯爷。” “你与陛下都能做友人,为何不肯与我交朋友?” 乔岱看不惯庄霆的做派,更看不惯师姐被外人纠缠。他壮起胆子,道:“侯爷,不肯就是不肯,您别死缠烂打。不如先想想,万一宋小姐把今日之事告到陛下面前,您该如何脱罪罢。” 三人声量极低,路人无法听见。但庄霆难看至极的脸色,却是人人都能看见的。 他站在长乐大街中间,神情逐渐冻结,很快,他的眼中竟又浮起了兴奋愉悦的光。 “明心剑”不比他结交过的女子美丽可人,却比那些女子都更有意思。 因为不属于自己,他才要试一试。 未能下给宋骄的聘礼,不如送到云州去罢。 作者有话说: 【女鹅:宣平侯是不是有病? 狗勾:确实。】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明天见! 杜甫《前出塞九首·其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第83章 、血缘(小修) * 瓷瓶通体洁白, 江卓轻翻皓腕,剪刀一动,便除去了金樱子多余的枝叶。剔透的花瓣随之一动, 小舟的心亦随之一动。 江卓抬眼, 看了看瑟缩的小舟, 笑道:“让你去办件小事, 怎会吓成这样?” “臣怕殿下不高兴。”小舟平复好心绪,上前为江卓捏肩。他生了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十指嫩如葱段, 指节圆而钝,甚得江卓欢心。见江卓面色尚可,他便开了口:“侯爷把臣晾着,出府去了。” 江卓插花的手一顿,反问道:“他把我派去的人, 晾着?” “……是。” 女子眼底忽地浮上寒意, 很快又消解了。她拍拍小舟的手,来安慰这个怯懦的青年,道:“无妨。烂泥扶不上墙, 不扶便是;土养不好花, 我便不在此处播种。” 她站起身, 轻抚小舟俊秀的面颊,云淡风轻道:“去把我和宣平侯来往的信件烧干净。我不缺这一抔土。” * 庄霆回府时, 正遇见要出门的梁晦。他惊觉, 梁晦与裴雁晚长得的确相似,便把人拦下, 问道:“哪里去?” “侯爷, 小人去寻姐姐。”梁晦仰着头, 喉结轻动,双手食指不停地打着转儿。 “寻裴雁晚?”庄霆眨眨眼睛,长臂一横,把梁晦堵在了门口:“求她替你还债?” “她是小人的姐姐,不会置小人于不顾。您的银子,小人尽快还清。” 庄霆淡淡“哦”了一声,没有要放梁晦离开的意思,而是扬眉问道:“本侯欲与你姐姐结识一番,你可能请她来府中做客?” 梁晦一头雾水,宣平侯想交友,竟需要通过他来牵线?他正欲解释,自己与那位仅见过一面的亲姐姐并不相熟时,便听庄霆又道:“你若能做到,那么本侯与你的债,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梁晦喜笑颜开,道:“多谢侯爷!小人定尽力而为!” 庄霆满意地点头,撤下了横拦在半空的手臂,为梁晦指了个去处:“去长乐大街找找罢。” * 长乐大街恢复如初,雁晚回铁匠铺还弓箭时,挨了铁匠劈头盖脸一顿骂。她自知理亏,连连道歉,险些忘了把“抵押”的玉佩带走。 乔岱叉腰发问:“现在去哪?” 他进京的次数少,对京中一切都觉得新鲜。再加上他仍为故友秦渊介怀,便在今日拽上了雁晚,要一览国都风物。 “去买几盒如意糕罢。”雁晚看看天色,大片乌云正从天际席卷过来,约莫是大雨将至。 “你何时又爱吃甜食了?”乔岱摸不着头脑,他与雁晚相识十几载,彼此了解,知晓雁晚早便不沾这些东西了,为何今日要买如意糕? 雁晚掂掂手中的玉佩,意味深长地笑了:“家里的小狗喜欢吃。” 乔岱恍然大悟,道:“原来你阿姐家里养狗了?什么颜色?改天抱给我玩玩——狗能吃如意糕吗?” ……是我自己养的小狗。 雁晚如鲠在喉,缓缓回答:“是黑色的。” 江允穿黑色衣裳好看。 且江允送给雁晚的狗,也是黑色的。 雁晚想到这里,心头漫出难以消解的惆怅。小黑炭听话黏人的模样历历在目,她却再听不到一声亲热的犬吠了。 三盒如意糕,一盒分与乔岱和傅纤纤,一盒给阿姐,剩下的那一盒,留给江允。雁晚拎着糕点,刚要跨进脂粉铺的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唤: “姐姐?你来买脂粉?” 她身子一僵,与乔岱同时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布衣少年笑眯眯地站在街边。 雁晚轻轻点头,冷漠道:“对,买脂粉。” 她不愿让梁晦知道脂粉铺老板傅纤纤是自己的同门,免得梁晦日后上门骚扰,便顺着梁晦的话茬,谎称自己是来买脂粉的。 当年谢泽兰去云州寻人时,乔岱溜哨躲懒去了,故而他不知道谢泽兰长何模样。可梁晦往他面前一站,但凡是双眼明澈之人,也该看出来梁晦与雁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了。 乔岱揣摩着雁晚扯谎的用意,朗声道:“把如意糕给我罢,我先进去帮你瞅瞅什么好脂粉,你与你朋友慢慢聊。”
雁晚心神领会,把如意糕递进了乔岱手中,冲梁晦漠然道:“何事?” 梁晦抿抿嘴唇,面露为难,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丝毫听不出有为难之意:“我有件难事,非说不可。我家元宵时遭了难……咱娘被火烧成重伤,需要银两治病。” 又是火灾。 雁晚的心一沉,她紧盯着梁晦的眼睛,要分辨此话有几成真假:“这是你追着我认亲的原因?我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 梁晦故意抬高了声音,好让四周的行人都听到他的话:“娘至今需要人照顾,我走投无路,才来京城谋生!这便是佐证!” 他咬牙,直接撸起了袖管,露出一截狰狞丑陋的疤痕。那疤痕像数条欲食人血的蜈蚣,紧紧攀附着他的手臂不放。 烈火,疤痕。 梁晦的烧伤疤痕太过触目惊心,令雁晚想起曾留在江允身上的灼烧痕迹。纵然江允的疤已经全消了,但每每想起,雁晚便觉得心里有根锋利的刺。 谢泽兰是带她降生于世、抚养她两年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与此同时,不少行人因梁晦的话驻足,冲着这对只见过两次面的姐弟指指点点。 脂粉铺里的傅纤纤与乔岱静心听完了门外的声响,终于,傅纤纤按耐不住,竟从柜台下抽出一柄长剑,低声骂着:“狗东西,欺负到晚晚头上来了。本姑娘今天不发威,他便当我只会赚钱!” “冷静点儿,别出去。”乔岱连忙抱住傅纤纤,夺过她手里的剑:“师姐今天不把那狗东西揍一顿,就算他烧了高香,哪里用得着您老人家出手啊!” 他把脂粉铺为何不能暴露与雁晚的关系讲了个清楚,才暂时熄灭了傅纤纤心头的怒火。 傅纤纤气得一掌拍在柜台上,水杯中的清茶为此泛出涟漪。她望着门口,粗声粗气道:“不就是想要钱吗?把我逼急了,我拿银子砸死他……” 话音未落,门外的雁晚便扬手扔出了一个荷包,稳稳砸在梁晦怀中。她长眉轻蹙,语气平平:“这些钱,当作我报答谢泽兰生下我的恩情。拿着钱,回家照顾你娘罢。” 荷包中除了有碎银,更有数张银票。梁晦对着暗淡的阳光,把银票一张张看清,暗叹雁晚不愧是亲姐姐,出手果然阔绰。 他陷入狂喜,却忽略了一件事。 雁晚之所以给他这些钱,是用来报谢泽兰的恩,绝非是他贪得无厌、予取予求的基础。 而陷入困境中的人,只要看见一丝光线,必然把豁口撕得更大,以求得到更多的明亮,甚至借此脱困。 梁晦决定暂时瞒下要为父亲迁坟,和欠了庄霆一笔银子的事。他放下袖管,眼露哀戚:“娘日日记挂着你,京城离老家不远,你何不回去看看娘?” “谢泽兰记挂我?”雁晚闻言,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梁晦跟前:“对,她多记挂我啊。记挂到只有当你命悬一线,才想起来有我这个女儿!” “娘不过是提了个小请求,你不必如此记恨她。”梁晦见雁晚的火气已冒头,便煽风点火起来:“我常听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根手指头,难道比亲弟弟的命更金贵?” 雁晚双唇轻颤,心中的怒火像涨潮一般倾斜而出。谢泽兰于她有恩,她愿意花一些无关痛痒的银钱,助谢泽兰脱困。可在她眼里,梁晦的命,就是不如自己的手金贵! “对!”雁晚扬起右腕,把数条细长的伤疤露给梁晦看。她心中怒气冲天,再也扮不了冷静的“局外人”了:“我的手指,比你的命金贵百倍!” 人群中的一阵高过一阵,不少人只窥得了一寸真相,却敢对着风暴中心的雁晚大放厥词。他们道,雁晚不顾父母养育之恩与手足之情,实属不孝。 “不孝”的脏水一旦泼到人身上,便难以洗干净。 雁晚忍无可忍,她揪住梁晦的领口,怒道:“我今日给你的钱,已够谢泽兰治病了,我问心无愧!” 梁晦生得瘦弱,他此刻像只无助的小兽,被雁晚紧紧拿捏住了命脉。他想起了庄霆要与雁晚交友的话,便假意妥协,抽噎道:“我没有把话说明白,引起姐姐误会了。我那儿有娘让我带给你的东西,待我收拾好了,给你送过来。” 雁晚这才松手,将信将疑:“什么东西?” “我白日要当差,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梁晦环顾四周,记下了脂粉铺的招牌:“明日戌时三刻,我把收拾好的东西给你送来,我们就约在这家脂粉铺门前……” “说什么呢?”突然,傅纤纤带着两个伙计走了出来,只听她清清嗓子,瞪着雁晚与梁晦朗声道:“我忍你们两个很久了。不买东西,就不要耽误人家做生意!” 她冲两个伙计略一点头,下令道:“把这一男一女给我赶走!” 梁晦见状,连忙对雁晚道:“那咱们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那东西无比重要,必得亲手交给你!” 他怕要挨脂粉铺伙计的打,到时候又多了花钱的地方,于是拔腿便跑。他已看清了裴雁晚的脾气,知晓再无可能索要到多的钱。既然如此,不如设计搏一搏,图个一箭双雕。 ——他得抓住裴雁晚和庄霆的把柄。 雁晚装模作样地往反方向走了几步,直到看不见梁晦的影子,才原路折返。她一进脂粉铺,便听傅纤纤直言道:“司影今天来了一趟,他说你的相好这两日忙,没时间来找你。明天靖安侯生辰,陛下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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