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到吏部时,正是郑必先在当值。 “尚书,”郑必先放下笔,“可有要事?” “把京兆府严彭的卷宗拿过来,本部堂好好瞧瞧,他有甚过人之处。” 严彭的卷宗应该是少有人动过,即使利落如郑必先也找了好一会。 “对了,你去拟批文。”高瑞道,“御史台不是有空缺么,把严彭调过去。然后再下一道批文,叫他和四殿下府中幕僚陈达一同到湖州府监治水患。” 郑必先称是,便离开了值房。 严彭的卷宗非常明了,从他中进士开始到现在才四年,只有那么两次官职调动,不过林林总总的政绩倒是不少。 高瑞以前没注意过他,所以现在才发现问题,这样一个毛孩子,怎么可能在吏部也有人脉? 凭心而论,如果卷宗上这些考课和政绩属实,那么御史台这空位好像还压不住他呢!高瑞轻叹一声,竟然是他轻敌了! 既然要让他去湖州……那么大的水,索性,他也别回来了,免得以后又是个祸患!而且这吏部里竟然也不干净,是他放手太久了? 五月初三,严彭拎着贺礼到了方俞安那,没办法,他待会就要启程去宛县了。 吉祥看见严彭十分亲切,接过贺礼后便颠颠儿地拽着他往里走:“王爷说啦,只要是你来了,都不用通报,直接进来!” 两个人一路走进去,然而院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活动。 吉祥把严彭带到书房,又去敲方俞安的门。然而半天也没人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可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吉祥,做甚呢?” 吉祥吓了一跳,一转头却看见了方俞安:“王爷,严大人来了,在书房等您呢!” 方俞安应该是才入宫回来,穿得整整齐齐:“来得这么早……走罢。” 两个人闲聊片刻,方俞安总觉得奇怪,还以为严彭有甚事,于是开口问:“玉声这么早来,时有什么要紧事么?” 严彭无辜地瞪着眼睛:“难道在下就不能单独来给殿下道贺么?” 方俞安语塞片刻:“呃……好罢,多谢了。不过玉声为何如此着急?” “在下要动身去宛县了,一会就走,特来和殿下道个别。”严彭道,“殿下的生辰与端阳佳节赶在一起,必是驱邪辟灾,福寿绵绵的。” 方俞安一笑:“适才在齐贵妃那里,她也是一样的话。看来这确实是个吉日,我姑且信你们了。” “殿下该笃信才是。”严彭起身,“不打扰殿下,在下启程了。” 而方俞安却一把拉住他:“不急,今日你可能走不了了。” 严彭疑惑地看着他。 “吏部的调令,恐怕已经塞到你京兆府的值房中去了。” 方俞安说的没错,不过片刻,京兆府的人就找上门来,是邹季峰的亲信,手里拿着一纸调令。 严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殿下……在下可就那一个妹妹,你竟然也忍心让在下去湖州奔波?”严彭十分痛心疾首。 方俞安很无辜:“我上疏写了迟畔,可不知道为甚,突然就变为你了。” 好罢,严彭有些无奈,方俞安的人品暂时可信,说是写了谁那就是谁,恐怕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真是奇了,”方俞安拿着调令,“我还是第一次见升官还愁眉苦脸的!” 严彭苦笑:“升官便是往上走,所谓登高易跌重。羽翼未丰就走上高位,可不是甚好事。” “你去过湖州,我本来不该有甚顾虑,只是此次不同寻常。”方俞安严肃下来,“高瑞管着吏部,他既然点头调你去,恐怕就是盯上你了,万事要小心。” “另外,这个陈达是方晏清的幕僚,平日里惯会溜须拍马,颠倒黑白。高瑞派他跟着你,不是好心帮忙,是去给你添堵的。” “还有,到了湖州,大部分权柄在你手中,可以把迟畔找来。听你的意思他不会加害与你,也算有个帮手了。哦对了……你笑甚?” 严彭摆摆手,试图掩住笑容,可又看了一眼方俞安如临大敌的神情,还是失败了。 “诶,”方俞安有些头疼,“好心当做驴肝肺啊,你以为我同谁话都如此多?” “不敢不敢,哈哈哈……”严彭摆摆手,“只是殿下突然如此正经,在下,哈哈哈……在下不太适应。哈哈哈……” 然后严彭就被一脚踹出书房去慢慢适应了。 既然不让我去探亲,那只好故地重游了。严彭看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索性都要动身,于是拿着调令与邹季峰道了别,便踏上了去湖州的路。 -------------------- 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啊——(‵□′) 我觉得我要化了,为什么东北也会有这样的夏天,真的是稍微一动就是一身的汗。一想到明天到周末都要在忙碌中度过,我就想钻进冰箱。 好累,想扑进艾莎女王的手里,给我冻上吧π_π
第15章 京都到湖州大约有五天的路程,不过由于那位专门添堵的陈达,后续的赈灾粮十天才送到。那时严彭已经把受灾严重的湖州府北八州县走完了。 “清点数目,按照之前敲定的份量分发到各州县。”严彭拿着账簿,脸上还带着不知道从哪蹭的泥,看起来十分狼狈,“记住,一定维持住目下的秩序,不可因粮出了人命。” 几个县令纷纷称是,便拿着各自的账簿去清点粮食了。 陈达在方晏清那没什么实际的活,此来一见这雷厉风行的作风,有些不太适应,像只鹌鹑似的在一旁愣着。 “乌晟,你……”严彭一抬头,才想起来乌晟到西九州县那边了,“啧,陈大人,你可否替在下去办件事?” 陈达终于回过神来:“讲罢,我尽力。” 这样倨傲的态度,换作平时严彭一定眼睛都不眨就会换个人,可现在没有可挑的,他只能咬着后槽牙:“九池山离湖州府不远,那是迟畔先生隐居之地。如今湖州有难……” “不行不行,”陈达早有准备,神神叨叨地摇头晃脑,“迟畔已经致仕,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如何能担当赈灾大任?” 还真是来添堵的。严彭轻叹一声:“那好罢,听陈大人的。” 陈达没料到他竟然一下就妥协了,于是把头扬得更高,恨不能用鼻孔看人。 “可现在人手不够啊,在下待会还要到浏县去视察情况呢。”严彭道,“不如这样,陈大人替在下到西九州县看看?那里的堤坝无人看着,在下放心不下。” 此次水患西九州县因为严彭在时整顿过水系,所以此次只需要加固清理一下,是个闲差。 陈达眼珠一转,又想起方晏清的嘱咐,顿时拒绝:“那可不行,本大人来此是为视察民生疾苦,怎可去讨清闲差享乐呢?” 这可是你说的。严彭一笑:“好,陈大人高义,那便随在下一道去浏县罢!” 严彭走出州府,竟然看到乌晟迎面而来,赶紧迎了上去:“你不是在西九州县么,如何回这来了?” “回来看看,”乌晟扫了一眼陈达,“这什么人?有用么?” 严彭一抬手,止住他的话,随后低声道:“专给我找麻烦的,躲不过。正好你回来了,帮我办件事。到九池山把迟畔先生找下来,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乌晟一点头:“对了,知府大人要从南七州县回来了,他传信,叫你安心往东。” 严彭一点头,便带着陈达匆匆走了。 谁说方俞安羽翼未丰,这天底下不肯依附方晏清的人那么多,哪个差了?严彭一笑,见几个县令基本清点完了粮食,便飞身上马:“异才,我随你到浏县看看!” 人群中应了一声,然而陈达没见到人。直到段杰都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看清,那个很像流民或者长工的人,正是浏县县令。 “浏县受灾严重,陈大人特来视察。”严彭将水壶递给段杰,“动作快些,否则待会天要黑了。” 段杰是真渴了,满满一壶水喝了个干净,末了毫不讲究地一抹嘴:“粮食已经先行运去了,不必担心。我把账簿和流水留下,马上就走!” 赈灾粮停在城外,一个时辰前还是望不到头的粮食,这会已经寥寥无几了。 “粮食虽说运过去了,可只能解一时之急,赈灾款才是最有用处的啊。”段杰轻叹一声感慨道,“唉!天地不仁,竟降此大灾……” “嘘!”严彭一抬手,“这话你也就与我说说,若叫后面那位听见了,非几本奏折给我参到儋州去!你放心,赈灾款的事京里有专人在办,不会耽误的。” 段杰看了一眼后面正心惊胆战骑着马的陈达,又看了看严彭:“怎么,你来得如此憋屈?还得人监视着?” 鉴于段杰一直在湖州,估计京里的事没听说多少,严彭也就没多解释。 两个人自三年前就认识了,由于严彭并没有在州府里好好待过几天,经常往县里跑,所以除了知府,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些个县令。 与知府熟悉,是因为其人与岭南帮有些往来,各取所需,利益关系。可与这些县令,就是单纯的志同道合了。 奇怪的是,严彭是他们中最年轻的,可现在隐隐有了些带头的势头。 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天色擦黑时到了浏县。 “天太晚了,先歇下罢。”段杰道,“明日再说别的。” 陈达正有此意,他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需要骑马的路程走完了。 然而严彭摆摆手:“我适才见着炊烟了,异才再陪我到灾民那里看看罢。” 陈达一惊:“不可不可,那些灾民若是暴乱起来,你我身边又没有侍卫,可如何收场?” 严彭与段杰对视一眼,像没听懂他说话一样迷茫,随后笑出声来。 “陈大人若是怕暴乱呢,就在馆驿暂歇罢,我与玉声不怕!我们平乱去!”段杰爽朗大笑。 陈达心里打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上了两人。 “你别总玉声玉声的叫,”严彭走在前面,低声与段杰道,“否则让那位听去了,参我一本结党营私,我可就又得回这来与你做伴了。” 段杰一昂头:“严玉声还怕参?你不是自诩身正么?” 严彭无奈苦笑:“在京里,这影子斜不斜,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灾民在一处高地上的赈济堂里,这地方和京郊吴县的一样,不过看起来规整多了。 但是落在陈达眼里,这就是个随时都可能塌的陷阱,看见它腿肚子就转筋,于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不再跟着严彭。 段杰应该是天天都来,那些灾民看起来与他十分相熟,见他进来,还殷切地端起碗邀他一同吃饭。 段杰一一推辞,又问了不少情况,最后才勉强放心地对严彭道:“这灾,应当算是赈下了罢。” “人定胜天,异才尽心尽力,哪有过不去的坎。”严彭笑道,“只是这样好的事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是你组织灾民,欲发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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