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坤含笑看着他,“东南边那一长溜,我们抢不过北平、沪城,现在边陲这坨肥肉也要丢了不成?” “三爷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肉吃?”方绍伦白他一眼。 “南越一线维持现状即可,本来也就那么一溜,大有可为的是印缅。” 张定坤听他说出这句话,眼睛里的笑意愈浓。 众人却是不解,华缅边境线过长,且曲折错落,有些关隘又据天险,通商殊为不易。 方绍伦道,“南越如今国力衰弱,西法自顾不暇。印缅则不同,大英在它那里大兴基础建设,国力发展迅速,仰光已经是相当繁华的城市。” 行商图利,接壤的城市如果没钱,有好东西也买不起,不值得费心布局。 反之,只要城郭富裕,便是局势紧张,边境线长,又有何妨? “不过,据我所知,印缅当地武装力量十分复杂,有利可图不假,吃不吃得下还得再斟酌。”方绍伦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发言了。 但众掌柜长了见识,又觉得大少爷说得有道理,纷纷举杯敬酒,不免恭维之词。 听在方绍玮耳朵里,自然稍显刺耳。 酒至半酣,他睁着一双迷离醉眼向方绍伦道,“大哥你倒是得了个清净,去东瀛进修见世面。我可累的不行,这一大摊子事儿,真是件件都让人操心。” 这话其实没说错,掌家的确辛苦。 但稍稍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方绍伦远走东瀛,有拱手退让的缘故,他心知肚明。 但他向来不认为是做哥哥的退让,不过争不赢,识时务罢了。 当众这么说既让方绍伦下不来台,也不够聪明,显得为自己不懂国际局势开脱。 方绍伦还没说话,张定坤先发言了。 半醉的腔调嗤笑道,“哎呀,二公子要真觉得辛苦,不妨让张三来替你分担分担,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太轻爽了,反倒睡不踏实哩。” 他近来为了避嫌,先是西行,又寓居沪城,确实过了几天松快日子。 但这话一出,众人都一愣,就连方绍玮的酒都醒了几分。 张定坤无论是几家公司里占比的股份,还是目前的权柄,都与方绍玮平起平坐,再分担,这家业干脆姓张算了。 胡启山忙站起来打圆场,端起酒杯笑道,“在座的谁不愿意替少东家分担?可不能偏劳你一个。” 张定坤也给面子,与他碰了碰杯。 众人纷纷举杯,场上重又热闹起来。 方绍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醉意上头说了糊涂话,看一眼张定坤,又瞄一眼方绍伦,张三看着转了风向,却始终还是偏帮着他哥。 也怪不得,到底是他捡回来的狗腿子。
第25章 一场酒宴让方绍伦进入了一个半醉的状态。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也经不住十几个掌柜这么轮番敬酒和回敬。回到房间的时候,没开灯,澡也懒得洗。把鞋子蹬掉,便往床上一趴。 西装的外套是在客厅就脱了的,他侧卧着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肘上,面庞绯红,呼吸之间尽是浓郁的酒香。 身体升腾起一股燥热,他顺手把白衬衫解开两粒扣子。 月光从窗口踱步进来,他曲起来双腿,贴身的毛呢西裤勾勒出一个浑圆挺翘的阴影。 背对着门口,逐渐就要进入梦乡。 但门上传来的一声轻响,令他的神思又略微恢复了几许清明。 这是专属于他的小楼,月湖的府邸聘请了不少护院,楼下就是几个侍从的房间,他平时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 还没来得及转头,后背附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同时传来了熟悉的烟草气息。 这人真是属狗皮膏药的,骂也骂不听!甩也甩不掉! 方绍伦屈起左手肘,用力肘击背后的胸腔,对方伸出一条胳膊格挡。 他左腿屈膝向后踢,对方两条腿立刻就绞缠住他。 方绍伦不得不撑起上半身,迅速收回左腿向后一个扫踢,人滚到了大床的一侧。 来人却紧追不舍,两只手臂伸过来,擒住他的肩膀,往床中间拖。 方绍伦肩膀顺势撞击对方的手臂,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你来我往。 人只要喝醉酒,战斗力难免要下降两个等级。好在对方喝醉的程度应该是不遑多让,所以两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暗夜中只听到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和肢体不断碰撞发出的闷响。 不过就像刚刚在饭桌讨论的那样,如果不使用武器,只是近身肉搏的话,高大魁梧的那一个总是占据优势些。 何况张定坤比他不止高了一点点,也不止魁梧了一点点。 所以搏来斗去,方绍伦最终还是被他按压在了床中间,他紧紧箍着他的两只手压在胸口,在耳畔得意低笑,“怎么样?个子最高块头最大,总能得点甜头吧?” 他的面庞靠近,温热的唇瓣随之倾覆下来,四处拱火。 方绍伦又气又恼,忍不住低声喝道,“张三,你给老子滚开!” 张定坤怎么可能滚开,反而他一发声就让他于黑暗中准确的找到了唇之所在,愈显急切的吻了上来。 他决心要抵御这事的诱惑,将牙关咬的死紧,狗东西却不急着冒进,两片薄唇游移舔吮,力道不轻不重,带起一阵酥麻颤栗。 他把头偏向左侧,他也跟到左侧,偏到右侧他便跟到右侧,简直如影随形,有如附骨之疽,摆脱不得。 挣又挣不过,推又推不开,方绍伦被弄得火起,索性嘴唇微启。来来来,让老子给你点颜色瞧瞧。 结果狗东西狡猾的很,看到方绍伦松开牙关,并不急着长驱直入,反而伸出灵巧的舌,沿着贝齿颗颗舔舐,而且十分得趣。 因为方绍伦又感觉到硬梆梆抵着他腰腹。 他心火万丈,想要将身上的人掀开,却纹丝不动,索性伸出舌来一个请君入瓮。 结果两舌相触,譬如天雷勾动地火,一股电流流窜而起,裹挟得两人都是狠狠一震。 张定坤紧紧搂着他肩膀,似要把人嵌入身体里一般,唇舌明明温软却又凶狠万分。 这种两个极端游走的感觉让人瞬间沉沦。 勾缠之间渐渐有水声潺潺,推拒变了意味,方绍伦在情丝迷乱之间恍惚的想到或许真的是喝多了。 胸口的衬衫本就敞开着,一只火热的手掌探了进来,游移在胸膛之上…… 两人一时忘情,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门上再次传来的一声轻响。 直到一抹低沉里透着讶异的声音响起,“你们……” 就像一个炸雷在头脑里爆开似的,刹那间所有的力气回笼,方绍伦猛的一下把伏在身上的身躯往旁边一推。 张定坤转头,两人的目光看向房门的所在,却是左云站在门缝之中,一脸惊诧,以至于有些呆愣了。 方绍伦一张脸简直要红透,快速起身冲进了浴室,张定坤拿起一旁大衣,把仍旧傻呆呆站在门口的人推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上了汽车,左云才低声道,“三哥,我看你一直没下来,所以……”张定坤在结义三兄弟中行二,但左云习惯叫他三哥。 左云今晚算喝得最少的,特意等在客厅要送张定坤回家,结果酒席一散,人就不见了。 他等了又等,忍不住四处寻找,至于为什么找到方绍伦房里来,自然有些缘故。 张定坤被打断好事,面色稍显不豫。该是我的迟早会是我的!他叹了口气,点了根烟递给左云,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示意他发车。 汽车飞速驶离了月湖府邸,在夜色与北风中狂奔。 张定坤低声道,“我对他的心思,你多少知道一点儿,把嘴巴闭紧就行了。”又加了一句,“这阵子别在他面前晃悠。” 大少爷气性大,面皮薄,看到左云只怕要不自在。 这事儿如果被其他人撞见,张定坤可能还得费神封个口。但左云的话,他不好责怪的同时也并不担心。 这孩子是他在金阳陕晋边军交战的死人堆里背回来的,悉心教导,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对他向来言听计从。 左云嗯了一声。 汽车沿着乌黑的道路驰骋,张定坤打开了半扇玻璃窗,冬夜的寒风吹入,令火热的头脑得以降温,也让左云的心间一片寒凉。 过了片刻,他嗫嚅道,“可是,我听说……大公子要娶亲了。” 张定坤“嘿”了一声,笃定道,“除非跟我,不然他这亲事结不了。” 他从不担心方绍伦要娶亲,三书六礼,有的是手脚可做。 他只担心他对自己无意。 如今看来这一重也不必担心了,以方绍伦的脾气,倘若当真厌恶他厌恶这事,早把他一蹶子尥到姥姥家去了,还能容许他放肆到如今? 张定坤心里畅快得很,回到自家府邸,赵文赵武早备好了一浴桶热水,好事儿被打断了,他很是好好的自我安慰了一番。 宽阔的脊背抵在浴桶边,水花在双腿之间翻腾,回想起方绍伦动情的呻吟和眉眼间的情状,就觉得一股炙热从心窝里升腾而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方绍伦的性子,张定坤是十分了解的。就算心里喜欢,享受的不得了,却也不免要嘴硬。 要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搂入怀中,纳入羽翼之下,且还有得熬哩。 口是心非的某人,此刻将凉水一遍遍扑到脸上,总算让滚烫的面颊降下温度,他盯着镜子里那张红霞翻飞的面孔打了个寒颤。 索性就着凉水擦洗了一番,重新倒回被窝里,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把张定坤三个字在牙齿间嚼了又嚼,再狠狠吐到垃圾桶里。 这狗东西!这死贼坯!真是贼心不死,狗胆包天!说也说了,打了打了,就非得逮着他祸害。 对于身体产生的反应,方绍伦归结为本能。 他在东瀛的时候,在三岛春明家那从屋子顶一路铺排下来的书房里,读到过一本小说。 几个渔夫出海打鱼,遇上风暴被刮到一座荒岛,怎么也出不去,几个男人之间也上演了一番爱恨情仇。 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不曾谈恋爱,又有这么个贼坯刻意撩拨,可不就上了彀? 男人跟男人在一块能落个什么好呢?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禁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月城的一段风流往事。 十年之前,月城有一户曹姓人家,开布庄的,在西街有三个绸缎铺一家米行,算是城里排得上号的殷实人家。 曹老爷一溜四个女儿,在四十岁上头才得了一个儿子,看得宝贝般。 方绍伦记得这位曹金柱少爷,因为他被人从烟馆里丢出来的时候,他正好与长随打马路过。长随在他背后将这段笑谈说得详详细细,因此令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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