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想会是一个干脆的答应,但重尘缨摇了摇头,扯了个稍显牵强的笑:“不了吧,这两日耗了太多精力,就先回去休息了。” 宴玦眨了眨眼睛,嘴唇开了又闭,却又什么也没。半晌,才淡淡开口:“行,鬼域的事还得向陛下呈报,到时我再叫人接你进宫......” 重尘缨盯着他,半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 他答道。 【作者有话说】 狠狠求收藏求评论(轻轻跪下)
第12章 来杀我吧 “将军,依属下之见,杨宗师致命伤有二,皆在胸口处......”仵作向宴玦解释道,“第一道是鹰爪形贯穿伤,直穿心脏,一击毙命;至于第二道则是在死后直接将心脏从胸膛中扯出,伤口牵连扩大,以至将从前的伤痕掩盖,不易被察觉出。” 宴玦难得紧拧了眉头,脸上那层薄薄的皮几乎挤成了股麻绳。视线顿在杨凌的尸首上,若虚能化实,便像刀割刮肉,生生又历了遍凌迟之刑。 此刻的杨凌已与刚死之时大不一样:白瞳变成了正常的活人眼眸,周身袅绕的鬼气也全然消失不见。 真正为鬼所杀的人,白瞳是不会消失的,这是在死后刻意添上去的,为了掩盖被妖所杀的真相,误导宴玦怀疑到鬼的头上。 “真正死于鬼手的人怨气会刻进肺腑,少说也会停留二三月,绝不会在一日两日内便全然消散,留下怨气误导将军判断的人,必是居心叵测,甚至和妖族有所牵连啊。” 他半眯起眼睛,意识里朦胧混乱的短线终于复合接拢,碎片的线索串联,凝成了一片实,全都指向了一个人:重尘缨。 “若真如你所言,杀杨凌的那只鬼在凡世依然修为极高,那么在鬼域,肯定也不会籍籍无名......”杀杨凌的鬼,他一直在引导自己杨凌是为鬼所杀。 “那你觉得八方将军会违抗白阎罗的命令吗......比如,和妖族......”和妖族勾结,他一直在引导自己相信是鬼域涉足了凡世。 ...... 那个让他如何理不通的逻辑在此刻终于浮出水面。那个多出来的局外人,就是他,甚至还一直光明正大地待在自己身边。 多么刁钻的一个局...... 重尘缨。 敢如此戏弄自己的,是当之无愧第一人。 你怎么还敢...... 料宴玦平日里再怎么淡定无谓,这会儿也少不得阴戾了脸色。 - 重尘缨抱着手臂靠在窗边,眼睛看似向下瞟着一楼车水马龙的铺面,实际却视线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浊从门外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了他这副低沉模样,他旁若无人地扯了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哟,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倒还先郁闷起来了。” 重尘缨偏了眼睛,语气是罕见的冷淡:“大师父找你了?” “哪能不找我,宴将军伤口上停留的是我的怨气,跳黄泉里都洗不清,你说随便来个什么鬼大夫治一治便好了,怎么就好巧不巧遇见尊主出门溜达了呢?”他语似连珠炮,说个不停,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尊主那威压跟宰鱼似的,我脑袋都差点开瓢。” 太多的话让他口齿发干,仰头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公子,您玩儿得倒开心了,罪可全遭我头上了。” 重尘缨听着他泼皮的语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诮回去,只勾了点牵强的笑:“她还说什么了?” “叫我随便你干什么,只管听命便是......”他终于注意到重尘缨不对劲的情绪,却忽然捏着怪腔笑了起来,“你这表情不对啊......此前作妖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你不会是......”何浊一抬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后悔了吧?” 重尘缨不接话,舌尖抵住上颚,徒然咽了口口水。 这反常的表现让何浊顿时站了起来,像看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可不得了啊,宴将军除了有时候说话难听了点,的确没得挑,要我说你看上人家也正常......” “我什么时候看上他了?”重尘缨一皱眼睛,开口便反驳。 无非是忽然之间道德滋长,让他稀薄的良心有损,惴惴不安,否则怎会如此瞻前顾后。 戏弄位高权盛、身负重任的大将军,的确过意难去、风险更甚......可他行事何时考虑过后果? “行行行,您说得都对。”何浊懒得跟他掰扯,只夸张地一扬眉毛,想要去拍重尘缨的肩膀。 可掌心还没挨上,便被一道劲风甩了出去。 “砰——” 窗弦轰然断裂,宴玦自外乘风而来,周身聚起的强烈气旋冲破阻碍,将挡事的桌椅木架尽数掀翻在地。 重尘缨无端舒了口气,任由宴玦扣住自己的咽喉,将后背毫无阻拦地狠撞在墙壁上。 喉腔里倒流出一管腥血,顺着唇角溢出下滑,滴滴落落地流进衣领深处。那血半塞住口鼻,连同被挤压的咽喉一同晦涩了呼吸,叫人甚至连面色泛出了淡淡的白。 重尘缨没什么力道地握住宴玦的手腕,毫不惊慌地看进他的眼睛,唇边还挂着虚弱的笑。 “公子!” 何浊倒退几步稳住身形,眼见这不妙的局势连忙大喊出声。他沉了气息,在周身聚起浓稠黑雾,手中长剑出鞘,径直向宴玦飞身袭来。 宴玦半偏过头看向他,眼底抛出一记冷光。 下一秒,耳畔凝成数道长枪虚影,直指何浊。 在爆破激起的气焰里,重尘缨看见了宴玦左耳边的那根细长发辫,夹着晃眼的银色发扣,在强风中飘扬在颈间,带着细细青丝,招摇又热烈,无知无觉却又服服帖帖地抓住了视线。 一只在废墟里翩然起舞的蝴蝶,一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蝶。 他甚至懒得偏头去看何浊此刻有多狼狈,只是在尘灰混乱的风鸣和锐利激昂的枪啸里恍惚听到了宴玦低沉的嗓音。 “滚。” 何浊单膝跪在地面上,脸上七七八八全挂了彩,一手扶在胸口上喘气。他本就不是宴玦的对手,如今还在凡世遭到灵力压制,更是劣上加劣。 重尘缨依然着魔般盯着宴玦的侧脸,嘴唇微微开闭,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走吧。” 何浊面色铁青,分外不甘地瞥了瞥嘴唇。他收了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重尘缨一点头,眨眼便消失不见。 没等宴玦回过头,重尘缨便率先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宴玦猛得转过视线,眼睛里浸没了狭窄的刀锋,凌厉成刃。他语气阴沉,吐出来的话一字一顿: “我应该知道什么?” 那声音不大,敲进耳朵里却异常惊闷,冷静又尖锐。 宴玦近乎泄恨地一边含着铿锵的字句,一边收紧虎口,擒住重尘缨咽喉的力道更加不加收敛。 勉强适应的呼吸再次逼仄,重尘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经没什么余地再去说话了。可他脸上却依然挂着稀薄的笑意,一抬头,反倒把下巴仰得更高,露出了整个脖颈,几乎让宴玦完全掌握了自己脆弱的命门。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异于在这样说。 暗藏的欲望得了挑衅又得了顺从,滋长得更加猖狂,手上的力劲自然而然便更加恣意。 眼看面前人的脸色越来越红,甚至隐隐泛出重紫,宴玦才抵了抵牙根,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畅快的呼吸忽然归于口鼻,重尘缨几乎丢了半身力气,只能屈着双腿,让脊椎骨堪堪倚在墙面上,他微低着头,一手往后撑住下陷的漆红砖壁,一口接一口地喘气。 狼狈却依然笑意不减。 宴玦站在他跟前,背光之下,近乎遮盖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一片漆黑。他稍微躬起腰,靠近了重尘缨的脸,居高临下。 重尘缨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眉骨下压紧紧贴住上眼皮,瞳孔深邃却刻薄,嘴唇微抿却藏劲,张扬着不加掩饰的群群狠态......这副阴怖、极怒的隐忍神色,就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 可不知为何,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极端兴奋。甚至连期待已久的满足也是微乎其微。 他在无端漫长的沉默里看到宴玦嘴唇轻启,终于赐给他几个字: “不想死,就最好给我个解释。”
第13章 因为你 “谁能想到死的会是他......”重尘缨脸上还维持着假笑,他靠着墙角坐下,咽喉那块突出的骨头渗出夺眼的红,因为领口的摩擦带出刺痛,沙哑了音调,“一个嚣张跋扈的面首,和一个万众瞩目的太子少师,怎么也不会轮到他......” “你也猜到了我的目的......”他呼了口气,视线毫不避讳地望进宴玦眼睛里,故意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否则不会主动找我帮忙......” 宴玦只是下沉眼皮,眉目里隐隐浸了寒,没有接话。 “只可惜,妖族里也有聪明人在......”重尘缨勾起嘴角,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开口,“杨凌死的时候其实何浊也在,可死人不能参与活人的纷争......” “但杨凌既然都已经死了,何不再帮我一个忙......”他彻底舒展了姿势,单支着一条腿踩住地面,又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仰头将后脑靠在墙壁,甚至有些得意,“于是我就让何浊再添了把火。” 宴玦抬起脸,开口时嗓音犹如切冰碎玉:“所以,鬼域自始自终都没有参与进凡世的纠纷里来......” “对吗?”这两个字压得很重。 “是......”重尘缨只轻飘飘地一点头,“你不是听见也看见了吗,何浊称呼我为公子,他又是八方将军......” “我大师父便是白阎罗......”他并没有强调自己的身份,只是忽然倾过脑袋,收着胳膊肘,慢悠悠地贴近了宴玦,“现在你知道了......” 是在回答昨天晚上那句话,有机会会知道的。 重尘缨的那张脸在咫尺的距离不断放大,长直的睫毛半掩着瞳孔,在暗影绰约下,宴玦看见了他左眼眼睑下那颗细小的黑痣。 以及,再次闻见了独属于重尘缨的清冽淡香。 只在昨天,他便闻见过很多次了......甚至还在某个隐晦昏暗的夜里夹杂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确实让人心生异样。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 宴玦漠着视线一后仰,同他拉开了距离。 重尘缨盯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起来,忽得便收了那含笑带刺的表情。他若无其事地侧过脸,语气稀松:“我奉白阎罗之命,受女帝所托,来北洲重塑域河封印,这是绝不会改变的事实......” “昨日我也同你说过了......”他下意识又补了一句,瞄着眼睛偷偷去看宴玦,可那人却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毫无反应。 “至于白阎罗和女帝什么关系,这次她为什么要暗地里帮助人族......”重尘缨一耸肩,“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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