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一晚可以后悔,”阿兹克笑了笑,“虽然我能猜到你不会后悔,不管是口头上还是实际行动上,但是……” 男人停在那里,不复玩笑的口吻,反常地用起象征严肃的声调:“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考虑清楚。” “有些话更适合当面说,但我不觉得这时再跑到你家楼下是个好主意。我知道,我刚刚说的甚至属于一种自欺,就是让你再考虑考虑什么的……但是克莱恩,我已经对你产生了影响,不止是作为你即将的丈夫,或者是你曾经的老师。就算我们的故事于此转折——就在今晚——我也不能告诉我自己,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做,我是这段关系纯然的旁观者。相反,我很清楚我做了些什么,而这所有、人为推动的事都将成为你人生无可忽略的变故。” “我爱你。就在此刻,我如此深地、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份爱同命运的关系已经理不清了。因为它,我陷入了如此严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中。也许我没有透露出来,但是……我是真的会怀疑,我值不值得被你爱着。” 阿兹克叹了口气,视线放在卧室里的装饰挂画,“那么单纯而强烈的爱意会让我感到惶恐。不是对你,而是对我自己。我害怕自己对你人生所起的作用会不合时宜,事实上也似乎如此。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肆意地享受着你的爱意,我想更进一步地占有它,保存它。所以我愿意去承受你的未来,承担可能的挫败。” “这种念头催促着我。它告诉我时间紧迫,要尽早地抓牢。然后……”一手撑上额头,阿兹克有些无奈,“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说到哪了?” “说到我爱你。”克莱恩早就变成了披着被子趴在床上的姿势,手机屏幕正对在视线中央,“我已经录音了啊。好可惜,今晚就应该开视频的,我都不知道你说这话时用的哪副表情。” 阿兹克哑口无言,然后等来了对面克莱恩的闷笑。 “有那么好笑吗?”阿兹克把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放到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带了份真心暴露后的无措。 “没有。”克莱恩还在笑着,这使得他的话可信度极低。忽然,他念了声对方的名字。 “阿兹克,”克莱恩撑肘,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对象。这声音低低的,于是乎带了种隐秘的暗示感,同时具有了轻佻蛊惑和熟虑珍重两种解读。 “我们都知道,‘我永远爱你’是个不可能存在的命题。更严谨一点吧,几乎不可能存在。不过,我现在还是要说——” “我永远爱你。” “当然,这不是一种承诺。这更像是一种……态度?一种勇气,或者一种信念。它既不能说明以后我就将一直一直爱你,毕竟理智告诉我们,我们谁都无法保证这点。但它依然有意义。那就是,我现在有这种冲动,有这个不合乎理性的想法。我想把它在当下这一刻——我和你隔着电话聊天的这一刻贯彻下来。它的意义在这一刻就施行了。它证明了我现在想要干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想要去履行一个不可能的承诺。” “我说完了。有没有安心一点?”重新平躺在床上,神清气爽的克莱恩把手机贴在耳边,用气音小声问道,“你不会是今晚太紧张了所以才给我打电话的吧?” “是的。”让克莱恩惊了一下,阿兹克大大方方地说:“我当然紧张。我第一次结婚。” “谁还不是第一次啊!” 克莱恩用脚绞了绞被子,原本的调侃情绪化为乌有。 “晚安,”阿兹克及时安抚,“我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无言勾了勾嘴角,克莱恩说完最后一句便按下了通话键。 “我想你了。” 克莱恩听不到几公里外阿兹克的一声叹息,但他相信阿兹克的心情一定不错。
第22章 克莱恩可能也没想到,在他结婚这天,自己对梅丽莎说的第一句话是: “能不能帮我看下我有没有黑眼圈……” “还行,”梅丽莎走上前仔细打量,“不过还是上个遮瑕吧?等我找找。” 克莱恩双手放在膝盖面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任由梅丽莎弯着腰在他脸上动作。班森站在一旁,对着克莱恩的行李箱一脸担忧:“就带这么点东西吗?还有什么忘了的吗?” 克莱恩哭笑不得:“我还住在廷根,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脸正朝向班森,话音刚落,又被梅丽莎给掰回来。 “今天连first look的环节都没有……” “也不算什么正式婚礼啦。”克莱恩安慰梅丽莎,“穿成这样给你们俩看看就好了,还省钱。” “要是班森结婚呢?” “……那还是得花钱的,”望了望班森精心修理过的发型,克莱恩故作痛心,“估计还得花大价钱。” 虽然克莱恩认为阿兹克平日里就是一个生活品味极高的人(尤其体现在穿衣上),然而还是有被阿兹克今天的正式着装给吓到。 “你过去啊。” 梅丽莎推了推刚刚下楼还傻站在原地的克莱恩,把人往拿着捧花束的阿兹克那边赶。 虽然领带的样式两人提早就沟通好,但毕竟克莱恩还是第一次检阅实穿效果。真的很帅,克莱恩想。自己接过捧花的那刻绝对迟疑了,当然,还有可能伴随着轻微的脸红。简直像第一次遇到这个人!或者更激进一点,克莱恩猜测,阿兹克就算穿着这身去随机地抢亲,应该都不可能被别人拒绝。 阿兹克的手稍微碰了一下克莱恩的脸——是悄然划过,终究没实际摸上,随后便立马遮掩性地帮忙正了正克莱恩的白色领结。 “咳。领结很好看。” 克莱恩沉吟一下:“恩……那你慢慢看。” 阿兹克笑了笑,给站在同侧的梅丽莎和克莱恩先后开车门,然后自己和班森一起把克莱恩的行李在后备箱归置好。 “时间刚刚好。”坐上车,梅丽莎看了眼腕表,心情跃然。 “中午一起吃饭?”阿兹克面朝前方专注开车,但仍然分了份心给后排的两人,“我和克莱恩不怎么急,可以再开车送你们回来。” “今天还是不打扰你们了,”班森笑道,“我和梅丽莎打车回来就好。” 都算小事,阿兹克便没强求。克莱恩在他的专座,没插嘴,只是看风景。 “现在紧张了?” “也很正常吧?”克莱恩侧过身,“总比你昨晚就开始紧张要好。” 班森和梅丽莎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但都挂着笑。 流程一切顺利。莫雷蒂一家都信仰黑夜女神,牧师也按照相应的仪式宣读誓言。 克莱恩给阿兹克挑的戒指远没有那枚求婚戒夸张。值得一提的是,他订的还是套对戒。阿兹克有了猜测,然而只是私下里玩笑般地询问克莱恩对那枚求婚戒的处理方式。克莱恩如此解释:“当然是供起来啊!那么贵的戒指,怎么着也得安排个展览柜吧!” 很简单的动作和曾听过千百遍的老套誓言,然而,然而。放在自己身上,终归是无法言说的感动体验。克莱恩甚至在文件上签字时有点手抖,扭头一看,原来阿兹克也没好到哪去。所以向来以成熟稳重自居的那人选择快速结束这一切,把自己的名字写得飞快。 他们曾亲吻过无数次。于酒店的大床、超市的货架间,抑或是学校的角落里。然而这个吻,在神灵的注视下、在亲友的见证间发生。暧昧和欲望被笼罩进神圣的领域,贫乏和富有也终于在吻间交融。 这里曾诞生过厄洛斯。 关于两人之后的发言,已经约定好的是,他们将互相替对方写誓词。 “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啊。”克莱恩接过阿兹克递出的、还停留在折叠状态的白色手卡,言语间意味深长。 “我也是。” “那,我发誓,” 快速扫过接下来的文字,克莱恩笑意渐浓: “我会去陪阿兹克看赛艇比赛,括弧,不允许以太阳太大为借口拒绝,再括弧,除非太阳真的很大。” 阿兹克没有看自己的手卡,而是专注凝望克莱恩的神情,像是要把每个细节都刻进脑海深处。 “……我发誓会定期检查身体,尤其是注意牙齿;发誓牢记并遵守交通规则;发誓即使跟阿兹克吵架也绝不分房睡,并且要记得每天给阿兹克晚安吻;发誓多沟通交流,不要担心麻烦别人——此处特指阿兹克。要记得自己永远可以信赖阿兹克。” “最后,我发誓,我会永远保持自我。” 眨了眨眼睛,克莱恩望向阿兹克。 “我发誓,”阿兹克看了一眼手卡,然后重新对上克莱恩的眼睛,虔诚地一字一句, “我会参加克莱恩的毕业典礼;发誓今晚要陪着克莱恩在卧室大床上蹦,而且事后不准有异议;发誓会尽量不熬夜,以及慢慢减少抽烟次数;发誓按时吃早餐;发誓去想去的地方旅游,不要再拖延,当然,最好还能带上克莱恩。” “我发誓,我会永远热爱生活。” 最后,捧花没有任何意外的落到梅丽莎手里。在送离哥哥妹妹前,克莱恩还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她的化妆品持妆效果很好,却疑似遭到了来自梅丽莎的“嫌弃”。 婚礼仪式虽然简单,但二人对婚礼蛋糕的选择还是十分重视的。剩下的一点都被克莱恩打包,预备着晚上加个餐。 “感觉怎么样?”车停在家门口,阿兹克的手从方向盘上向右移动,搭上克莱恩的。金色的戒指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异常显眼,“持证上岗。” “说实话,现在好像还没有太多实感。还是听牧师念誓言的时候更……恩,没什么。” 见阿兹克还没有动作,克莱恩疑惑问了句:“不走吗?” 阿兹克支吾一声,勾着一把崭新的车钥匙在克莱恩面前摇晃,解释道: “新婚礼物。” “啊——那个牢记交通规则对吧!”克莱恩想起了什么,不吝表扬道:“很好,这位合法糖爹,包养工作做得不错嘛。” 去车库观摩了一下自己的新座驾,克莱恩对于跑车的实用性提出了质疑,而阿兹克坚持申明:年轻人还是得有个年轻人的潇洒样子。 “当然,你要想再买一辆平日开的也可以。”阿兹克如是说。 “不了,”克莱恩想了想,“我决定再仔细检阅一下我们家的收入账单。” 下午两人主要忙着屋子收拣和整理的收尾工作。克莱恩已经在这里住过几天,所以其实没耗费多大功夫。总之,经过私人性质的晚餐加之其余种种,夜色渐浓,终于还是来到克莱恩最期待的环节。 还系着浴袍,克莱恩率先站到主卧的大床上,对阿兹克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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